雖然這種有些幼稚的動作根本就不管用,雖然腿腳還是一直疼,一直麻木,可田瑩瑩還是能夠感受到張淑寶對她那種深入到骨髓裏骨髓裏去的愛。
“老公,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兒子今天又來看你了,你知道麼,他一直看著你,一直叫你爸爸,老公,你怎麼就不應一聲啊!”
“老公,我好想聽你叫我一聲瑩瑩,真的好想啊!”
田瑩瑩的聲音早已經嘶啞了,長時間在醫院裏呆著,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她的身體也在經受著折磨。
嗓子早已經啞了,嘴皮上每天都能看到落下的碎皮屑,臉色也有些發白,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她已經心裏憔悴了。
她已經走神了,就像往常每一個日日夜夜那樣,她說的哪怕在痛苦,哭的再嘶啞,張淑寶都不會醒過來看他一眼,他就是已經變成了醫生眼睛裏的第二種情況,他可能已經成了植物人了。
所以田瑩瑩就沒有發現今天的張淑寶有點不一樣,她的淚珠一顆一顆的落在蓋在張淑寶身上的白色被子上,雙肩夾著耷拉下去的頭顱在抽泣,所以她同樣沒有注意到本應該是沒有任何異樣的被子有了一點點起伏的小動作。
很小很小的起伏波動,就在蓋著張淑寶手的部位,被子起伏了一下,然後沒了動靜。田瑩瑩更沒有發現張淑寶一直很平靜的閉著的眼睛也出現了一點異樣的變化,眼皮動了動,好像是閉合的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來回轉動了一下,但隨著也平複下去。
對於田瑩瑩來說,等待的日子根本沒有一號、二號、三號、四號的分別,同樣也沒有周一、周二、周三、周四的概念,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在煎熬中,一天時間又這麼過去了。
當有一個明媚的早晨到來,田瑩瑩早早起來,先自己洗刷完之後,又開始打水給張淑寶洗刷。
沒有辦法刷牙,所以她也就是拿一條毛巾沾著溫和的水給張淑寶擦臉,擦脖子,每過個兩三天的時間,她還會幫著把張淑寶全身都給擦一遍。
忙完這些之後,她就會按照醫生的叮囑幫張淑寶做肌肉按摩,這是怕張淑寶這樣在病床上躺得時間長了之後,渾身肌肉萎縮,做全身的肌肉按摩可以以外力讓全身的肌肉不至於太僵化了,另外也可以促進身體內循環。
田瑩瑩是照著往常的日子做一些該做的事情,每一次給張淑寶做全身肌肉按摩的時候,她心裏也都會期盼著張淑寶有點反應該多好啊,哪怕是腿稍微動一動,手指頭稍微動一動,哪怕僅僅隻是一點微小的動作也好,那樣她心裏至少會得到一些安慰,剛開始這種期盼會很強烈,但是到了現在,一次次的失望過後,這種期盼也都沒有那麼強烈了。
所以田瑩瑩沒有注意到當她今天繼續給張淑寶做肌肉按摩,當她很有耐心的一點點的揉搓著張淑寶右手的肌肉的時候,張淑寶的手指頭動了一下,繼而手指頭的動作如連鎖反應一般引動胳膊上的其中一條肌肉跟著動作起來,這一條肌肉的動作又引動了其他的肌肉跟著動作……
不過因為隻是手指頭的一點點抖動,所以肌肉的蠕動幅度也不大,一般人除非仔細去感覺才能察覺的到,所以田瑩瑩一次次失望過後開始變得僵化的思維裏也沒有去刻意注意這些,可當她把張淑寶的一條胳膊全部給按摩完,就準備去揉搓張淑寶手掌上的肌肉時,她剛剛轉移凝視到張淑寶手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
“醫,醫生……”
下一刻,一聲足以震破病房的刺耳噪音從張淑寶的這一間病房裏發出,直接隔著禁閉的房門和牆壁就傳到了外邊的走廊上,傳到了隔壁的病房裏,同樣也引來了發現異常情況的護士。
“田姐,怎麼了?”過來的護士麻溜的打開了僅僅隻是關上而沒有鎖著的門,她就著急的詢問田瑩瑩,可沒有等來田瑩瑩的回應,反而是看到了田瑩瑩激動不已的緊握著張淑寶的手,而張淑寶被田瑩瑩握著的手露出來的幾個指節也同樣反握著田瑩瑩的手。
“握著?”看到這一幕的護士腦袋直接當機了,她一時間竟然也沒反應過來。
良久,田瑩瑩才意識到有人開門了,意識到背後有人了,回頭看到小護士,她又激動不知所以的說:“小雲,你快看,快來看,淑寶他,他,他握我的手了,他真的握我的手了呐!嗚嗚,嗚嗚……”
“我說的是真的,真的,小雲你快看看,你掐我一下,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我怎麼覺得今天再做夢,嗚嗚,我真不是做夢吧!”
田瑩瑩泣不成聲,一遍又一遍的問著,不覺得煩,也不覺得這樣問別人會不會讓別人厭煩,此刻除了這樣,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裏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