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嗚……”

“娘,別哭了,我又不是頭一回出家門,您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出去才不到半年時光,等農忙了就回來了。我跟大姐二姐都提前打好招呼了,她倆抽空就會來看您。”

“嗚嗚嗚嗚……嗚嗚嗚……”

“娘,您別哭了,兒出門您這麼哭兒心裏難受哇……娘,我跟您說,竹影就是那個冷性子,心眼也不壞,我不在家,她怎麼著您都別往心裏去……”一個低沉渾厚的男性聲音低低勸說。

“嗚嗚嗚……娘就是舍不得你走啊,咱家裏又不是缺吃少喝,跑大老遠的挖煤幹啥呀!娘知道,這事你做不主,都是她的意思,我的兒呀,你太慣著她了……”這是一個哭泣的蒼老嗓音,語氣除了不舍和傷心還有怨氣。

孟竹影被這聲音給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入眼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一盞如豆的煤油燈忽閃忽閃的,頭頂是裸露著的木頭檁條,牆壁是摻著麥糠的土坯抹的泥牆。她還看見了屋裏一隻棗紅色櫥櫃,一架梳妝台,那是她出嫁的嫁妝。

我剛才不是死了嗎,就死在這間屋裏,這張床上,死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兩個閨女都恨她,都嫁的遠遠的,她臨死想見她們一麵都沒能如願……

這……怎麼?

一股熟悉的氣息忽然撲麵而來,正苦苦思索的她瞪大了雙眼……

一張剛毅又英俊的臉在挨近她的時候越過了,他低下頭親向了她裏側的孩子,她這才發現她躺的床裏側還睡著兩個女兒。

沒錯,是兩個小小的柔軟的人兒,她兩個女兒小時候。

我……做夢了?

驀地,她看到這男人身後,泥草灰牆上用一根長廠的釘子掛著一副日曆,日曆上的大字寫著1984年10月初6。

她腦子轟的一聲響:我重生了,重生在1984年,我男人還活著的時候!就是今天,他要去外地黑煤礦挖煤,不足半年死在了煤窯底下。

而她,領到了一筆可觀的撫恤金……

“兩個小乖乖,爸爸去給你們掙錢了,你們要好好聽媽媽的話,爸爸很快就回來……”他悄聲跟兩個熟睡的女兒說著依依惜別的話。

還在兩張小臉上親了又親,看得出有多麼不舍。

當他親完了兩個女兒,緩緩看向妻子的時候,臉色陡然一驚:倆人對視了。

他隨即挺直身子,倒退兩步之遠,緊張又抱歉的小聲說:“我我我就是臨走時看看孩子,我沒別的意思……”

說罷背起蛇皮袋子就往外走。

孟竹影眼淚汩汩流出。她猛地坐起身,朝他開口:“建軍,放下行李,咱不去挖煤了。”

“啊……你說什麼呀……”他轉頭驚楞的看著她。

她加重語氣說:“咱不去挖煤了。”

他擰緊了雙眉,咧開大嘴笑了:“你……這是睡癔症了吧?都說的好好的哪能變卦。那個,你摟著孩子睡吧,家裏的啥事我都安排好了,堂弟豹子會照看你們,我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