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怔怔地望著這個已經在時光和風沙中逐漸被風沙掩埋的麵容, 久久未曾回應。
索性對方也和她一樣,隻是呆站在原地,豹一樣的雙目深深凝視著她, 淚水流下, 又被大漠幹燥的風吹到幹涸。
被喚作方小可的小姑娘站在中間, 左看看右看看, 眼裏流露出碩大的不解, 卻也看出來老板娘是和這人認識的, 就幹脆吐了吐舌頭, 縮到一邊不去礙事。
她看著高大英俊的男子踏出一步,仿佛用盡了半生的力氣。
“穆……”他張了張口, 發出風箱般嘶啞的聲音, 然後想到她隱居在此,八成是更換了姓名,於是又閉上了嘴,隻執著地望著老板娘。
“老板娘!再上一壺茶水唄!”
旁邊客人的呼喚打破了這邊的沉寂, 穆瑾如夢初醒,看著方小可用餐盤擋住臉, 露出一雙賊兮兮的眼睛不斷瞄著他們倆的樣子, 又好氣又好笑:“方小可,客人叫了沒聽見?還不快去幹活!”
“客人叫的是老板娘,又不是我。”方小可不甘地放下餐盤, 嘟嘟囔囔。
“現在你是老板娘了, 快去快去。”穆瑾走近幾步, 推推方小可的小身板。
方小可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經過這幾句話的工夫,穆瑾勉強算是調整好了情緒,她抬眼看向一動不動, 如一座雕塑般隻知道看著她的男子,平靜地笑了笑:“既然認出來了,就別在這站著了。”
她隨手掃了一下凳子:“坐吧,我現在雖然不是富可敵國了,一杯茶還是請得起的。”
男子仍然直直地站著,似乎他的一生,隻剩下了凝視穆瑾這一件事。
又或者是,眼前的一幕太過美好,讓他不敢移動,害怕一旦動了,夢就醒了。
直到穆瑾一豎眉毛:“你到底坐不坐?不坐別影響我做生意。”
還是一樣的明豔活潑,還是一樣的生氣口吻。
沒有了眉宇間那抹亙古不化的陰鬱,她的眉眼神態全都張揚地體現了出來,讓人驚豔難忘。
男子深吸口
氣,一撩衣擺,緩緩而坐。
穆瑾主動為他倒了一杯茶,終於被他瞪得有些發毛了。她重重將茶壺一墩,臉上笑意也淡了:“戎鋒,要說什麼你就說,你是怪我騙了天下人獨自躲在了這裏,還是什麼?”
“我……”
也許是看出她有些動氣,戎鋒一下子急了起來,但是他嘴笨的毛病,在經過五年的獨行獨往,鮮少與人交流之後,更加病入膏肓。他越想說話,嗓子裏越像是堵塞著一團棉花,讓他上呼不進,下吐不出,脹得臉色通紅。
這倒把穆瑾嚇了一跳,自從係統離開之後,她就無法探查這些劇情人物的狀況了,萬一一個不好把他噎死在這裏,她罪過可就大了。
她連忙將茶杯杵到戎鋒嘴裏,同時輕輕為他拍背順氣:“你瞧瞧你,還好意思說是大燕的定國將軍嗎?也不怕被人笑話。”
在劇情中,她習慣了這麼夾槍帶棒地跟他說話,即使分別了五年,一遇見他,那些在湖底安眠的記憶就紛至遝來,讓她張口沒有一絲陌生。
並且由於已經脫離了係統的掌控,她不再受到人設的限製,說起話來也就沒有了從前的刻意嘲諷,些微的調笑讓她的聲音聽起來親昵而自然。
這差點讓戎鋒又紅了眼眶。
他摧金裂石,舉起幾十公斤兵器都麵不改色的手,在結果穆瑾手中的茶杯時,居然微微顫抖起來。
“穆……瑾。”他以極輕又極啞的嗓音,低念著她的名字,“穆瑾。”
這一念,又是一滴淚從他眼中滴落,掉進了茶水裏。
泛起的漣漪一如穆瑾的心口。
她臉色漸漸複雜起來。
看著麵前一身落拓,兩隻寬厚手掌捧著粗糙茶杯,卻如同捧著世間珍寶的男人,嗓口也有些發酸。
“五年而已,怎麼會混成這個樣子。”穆瑾吸吸鼻子,故意用嫌棄的語氣,“你一個燕國將軍來西羌做什麼,不會是宇文睿又想出什麼幺蛾子想要坐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