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弦青最後一次去誅殺莫挽真之前,覺得需要一點儀式感,於是找了擅長占卜的魔君給自己算了兩卦,結果一卦是下下簽,另外一卦還是下下簽。
……
這還不如不算呢!
周弦青不信邪,接著又連卜十卦,結果九卦下下簽,另外一卦是周弦青打了一個噴嚏,出來了中下簽。
魔君看了又看,甚至召喚其他的魔君一起來看:這麼爛的卦,真是平生少見。
諸位魔君遠距離欣賞了一下這幾連卦象——好奇歸好奇,還是不想沾染這麼厲害的黴運的。
而後齊齊憐惜的看著周弦青,一致認為周弦青誅殺莫挽真的計劃可以等等,不急這幾天。
畢竟黴到這種程度,可見出門就充滿了不好預兆,但是周弦青逆反心起,一意孤行,非要前去。
盡管路上幾乎每件事情都在告訴他,這一趟行走實在太不好。
比如,他一進入人間界,便下起來了雪。
比如,他隻是在茶樓歇息一會兒,就聽到茶樓說書先生講一段很讓他覺得煩躁的故事
那是說一個炮灰反派,因為嫉妒主角的天賦與修為,於是多次謀害主角,卻被反殺,撿回一條命還不知悔改,繼續謀害,再被反殺,如此反複,最後為主角的晉升奉獻了最後的戲份之後,就華麗的退場了。
華麗的是主角,退場的是反派。
周弦青聽的囫圇吞棗,心神不寧,隻因為這所謂反派實在太像他,他聽不下去了,於是立刻起身離開。
出去時飄蕩小雪已經變成鵝毛大雪,已經看不清路途,卻還是阻擋不了他前行的腳步。
他與莫挽真約定決戰的地方在他昔日宗門流光宗的廢墟之上,自從墮入魔界之後,他再也沒回來過,故地重遊,遍地都是廢墟,心中隻剩蕭索。
而莫挽真已經在山上等著他,看到他的時候歪了歪頭,微微一笑,說“原來你還沒放棄要取我性命的念頭嗎,真是可憐的執著啊。”
又說“雪這麼大,真叫人舍不得破壞,你說呢?”
周弦青的回答是,一劍刺了過去。
大雪紛紛揚揚,天地一片寂靜,隻有雪紛飛,劍爭鳴,招往來,人影亂。
第四日的清晨,這場不由分說的對決分出了勝負,周弦青持劍而立,血落了滿地,又被大雪一層層的覆蓋,他心中有些懊惱,又有些輕鬆。
懊惱是自己最後一次竟然還是輸掉,輕鬆是終於一切到此為止了。
他以最後的力氣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周弦青看著對方三千青絲成白發,金光度身塑仙葩,身後萬丈光輝照,大道燦爛若朝霞……那分明是要飛升的征兆。
周弦青一時沒有忍住,一口熱血噴出,一半是傷,一半是氣的。
大概是又覺得果然人比人氣死人,既生我何生他……他的思緒漸漸飄散,在徹底失去所有意識前,想的最後一件事情是,果然話本誠不欺人,炮灰反派是主角升級的墊腳石,世上就是有人獨得天道偏愛,任憑再多計較也枉然。
隨後他歎了一口氣,又覺得和天道偏愛之人爭強好勝果然沒什麼意思。
其實來的路上,周弦青已經萬念俱灰,他自從被種下魔心,修行魔道,已經不算是活人了,死亡對於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隻是這個解脫的方式好像不太對勁。似乎出了那麼一點小問題。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有一瞬間,周弦青忽然又恢複了意識,他有些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想象中幽深黑暗的陰曹地府,而是寬敞明亮的房屋,窗子外有桃花盛開,頗為絢爛。
周弦青:?
難道他沒有去地府,而是去了天上?
周弦青盤膝坐在四人一間的內門弟子通鋪上,環顧四周,然後放心了,自己並沒有升天。
因為周圍的一應器具擺設頗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如果他記得沒錯,流光宗普通內門弟子的大通鋪,應該是這樣的擺設。
他就說嘛,神仙界怎麼會這麼大度,讓一個墜魔之人死後升仙。
但是這樣,又叫周弦青一時有些迷茫。
首先,他所在的流光宗,早已經分崩離析,不複存在,其次,他八百年已經沒在宗門生活,更何況穿著常服坐在普通內門弟子的通鋪上,更是早就沒有的體驗。
難道他還沒走完死前的流程,在過走馬燈?
周弦青漫不經心的想著,然後順手拿起來一旁的匕首,按著手指劃了一道,立刻有殷紅的鮮血流出。
嘶——別說,還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