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麵子就給他麵子好了,又不值當幾個錢。對於這種老小孩兒的做法,楊一很能理解,配合一下並不覺得有什麼影響。
聽男生這麼說以後,旁邊一群常家班的徒子徒孫,自然都是忍不住暗暗感慨,到底是做老總的人,說話的水平不一般。明明是常鴻瞿有求於對方,可又拉不下麵子開口的事情,從對方嘴裏說出來,反而變成了受人恩惠以後的報答,這就讓老頭子容易接受多了。
至於實際情況呢?
常家班和陽一文化合作,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雙贏局麵,甚至可以說是自己這些人因為此次合作,從陽一文化那邊討了好處才對,可這位楊董卻絕口不提。如此心胸氣度,為人處事的老辣,才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的地方。
楊一都這麼說了,要是繼續要麵子,那就是拿矯裝大不知好歹,常鴻瞿雖然要麵子,但還不至於到了那種不識趣的地步,想了想之後,就長歎一口氣,對楊一道明了事情始末:“也就是這次出去和老朋友見了個麵,原本是要商議年後開場子的事情,這也是我們這邊幾百年的習慣了。結果今年我們這些老家夥碰了麵以後一問,才知道地方上已經不準備再拿出這一筆支出了,要麼義務表演,要麼就幹脆不演。”
“這個事情,我可能沒辦法吧?”楊一就有些疑惑起來,他之前聽常家班好幾個人都說,常鴻瞿是有事相求,看對方如此篤定,還以為是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問題,結果沒成想,居然是地方上取消了年戲,這種事情他怎麼去插手過問?
“不是想讓楊董幫忙,讓地方上重新恢複以前的習俗,而是另外兩件和這個事情相關的問題。”常鴻瞿擺擺手,仿佛短短一個半天的時間就衰老了很多一樣:“我的意思是,第一等楊董公司的活動開始以後,能不能給我們一個表演的機會,不需要演出費。隻要能露臉做個宣傳就行。第二是鎮上之所以取消年戲,也是因為國家的六團一所,現在聽說是得到了上麵支持,要作為榜樣立起來,所以要把演出機會給他們,我們這種沒有背景跑單幫的戲班子,肯定就搶不過人家了。”
“六團一所?”楊一愣了愣,他還真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身為越州人,倒是“某某班”這種民間戲班團體,知道的更多一點。
“嗯,我也就不多介紹了,直接說重點吧,國家昆曲劇團一共有七家,被稱為六團一所。我們這邊的年戲演出,就被魔都昆劇團接了過去。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因為從一些朋友那裏打聽到的消息,魔都昆劇團那邊因為之前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前十幾年陸陸續續走了不少人,現在根本就沒剩下拿得出手的角兒。”說到這裏,常鴻瞿的眼神之中,就多了幾分期盼。
周圍常家班的人,大約也是如此。
看了他們的神情目光,楊一自然是馬上猜到了對方的請求——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關係,進入魔都昆劇團之中。
果然,在稍微頓了一下後,老頭就幹脆坦白道:“魔都昆劇團雖然是國家級劇團,但要是文廣那邊的領導發話,也還是能行得通。楊董你第一次過來的時候,不就是和文化局一位劉主任一起過來的麼?所以你看……”
“你們是想要人家,把整個常家班都招收了?”楊一想了想,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難度,就決定還是先問問清楚他們的期待值是多大。
“怎麼可能,我老常沒有這麼不懂事,那能一個班子都進去?”常鴻瞿連連擺手,搖頭否定道:“隻需要我們家囡囡,再就是班子裏麵幾個比較有前途的苗子能進去,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那些好苗子都走了,你們常家班以後怎麼辦?”楊一繼續追問。
常鴻瞿吐了一口煙霧,神情顯得很是無奈:“眼看國家又開始重視昆曲了,結果還是吃公家飯的優先,我們這種草台班子,哪裏能爭得過國家單位?反正現在也是餓不死,隨便混也能混的下去。再說有幾個國家單位的自己人,以後也能照看照看他們的師兄弟師姐妹。”
這老頭兒倒是有幾分壯士斷腕的勇氣,不過勇則勇矣,卻沒有什麼長遠眼光。
楊一心裏冒出這個評價以後,隨即想到自己也是沾了重生作弊的光,要不然同樣沒什麼長遠目光,就收拾心情而後正色看向對方:“如果隻是幾個人,可能不算什麼難題。去文化部那邊說一下,那些主管領導應該會給幾分薄麵。但我還有件事情要說清楚,免得以後常老師又怪罪我——你們常家班不散,隻要繼續熬過五年,可能快一些隻需要三年,就是賺錢的好日子,那個時候,可能就不會再一心盯著國家單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