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雜草中意外發現的絲線收好, 托布衣坊的行家仔細甄別,聽解釋後才知道,此線色澤呈銀白, 是鹙鳥羽毛參絲混合而製作, 製成的衣通常稱為羽衣, 有羽化登仙之意, 是法師們專用的法衣。
宮中日日身穿法衣的唯有李娥母女。
李娥死時不著衣物, 經過仔細搜查, 又在其他廢棄的水井之中找到她的衣物殘料,那件法衣為紫色,是太師級別專屬的顏色。李綠宜穿得則是未經漂染的法衣。
第一次的驗屍記錄當中就記載了李娥的指縫之中除卻皮肉,還有少量衣線組織。
回到密偵司中,一經比對,李娥指縫裏的與雜草堆裏的如出一轍。
這微妙的證據, 足以證明李娥的死與李綠宜脫不了幹係。李娥身上的刀傷也十分微妙,處處都不致命,真正死於刀傷之後, 失血過多而亡。
他始終不明白,如若凶手真的是李綠宜,那李綠宜為何要親手弑殺自己的母親。直到後來溫輕輕告訴她,李綠宜是李娥的養女, 她親眼見過李綠宜的養父毆打李綠宜, 下手狠毒,完全非人對待。
再查了一下恒廟各法師的盈利賬單, 記載李綠宜所販賣的盡數物品九成都計入李娥的腰包。
所以,李綠宜與李娥母女之情並非看上去那般親厚。
恒廟忙一日回到密偵司後,沈微直接去了屍房。
杜庭訣正帶著厚厚的遮麵布, 在石案台上,帶著鹿皮手套,仔細翻看著一塊暗褐色半腐爛的肉塊類的東西。
沈微問他:“小師叔,可查出些什麼了。”
杜庭訣垂眸仔細翻看著手裏的玩意兒,嚴肅著回道:“這些人死於奇毒,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們身上無傷,但心髒上卻均有損傷。很小的一道口子。”
他抬頭望了沈微一眼:“或許,或許是為了取心頭血。”
沈微重複他口中的三字:“心頭血?”
杜庭訣沉吟道:“心頭血。可做藥引。”
沈微將李娥房中搜來的那幾本“邪門醫書”又取了來,翻看一陣,
發現卻是有許多以“心頭血”為藥引的各種功能奇特的怪藥。
這下水井之中布滿符咒他找其他法師鑒別過,都是些所謂的能夠“鎮壓冤魂”的符籙。李娥的手筆不假,為了安撫良心做的無用之舉罷了。隻是她取人“心頭血”做什麼。
準確的說。徐雁雪取人“心頭血”做什麼。
沈微可以意識到,當恒廟第一次出現靈珠手串的販賣,徐雁雪布置的局就漸漸開始顯山漏水。
但是單從宋蕪的情況,他很害怕出現其他同樣的受害者。有一個宋蕪,就會有第二個宋蕪。戴著冰魄草泡過的手串又吃了丹藥大有人在。此事放大來看,這怪病威脅著全盛京城百姓的生命安危,他不允許事態再發酵下去。
所以徐雁雪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對於她來說,目前想要爭取的最大利益是什麼?——沈微腦海中閃過一個人。
十月廿二,正午時,神武大門將開,城中自神武大街起始,再至城北竺昭廟,兩道如同長龍一般跪伏著虔誠叩拜龍王的城民,盛況空前。
今年的紅蓮香車由神策軍為前領,百姓可領略到難得一遇的、神兵降世般的風采,中間則是今日的最大主角——紅蓮香車,前有撐著長杆紅傘的儀仗開道,香車被六馬駕之,四周圍著宴樂儀衛,後跟著三品以上的貴臣打馬跟隨,各位皇子、公主、嬪妃們的轎輦則綴在隊伍尾端,由禁軍守護。
裴凝麵上覆蓋著紅銅色的龍王麵具,穿戴著鳴珂色的望仙花袍,衣袖兩端用金線繡著重瓣紅蓮,緋紅的內緞上麵紋著般若經文,頭戴魚龍紋的金冠玉頂,綴著仙鶴之羽。
裴凝如同天神之姿,挎著金弓腰掛銀劍,手持供奉三年的磐河之水,攜藤枝朝兩旁潑灑,代替龍王降福於天啟百姓。
這一天,裴凝的聲望值在天啟百姓心中是直線上漲的趨勢。
在他身後跟著的,則是在擊鼓洞簫聲樂之下,祀舞的珠姬、魚姬。她們身穿紅羅銷金的祭祀裙,祭祀裙比常服要暴漏一些,將她們姣好的身
材顯得更加出彩,露出嫩如白藕的手臂,以及一截細若枝柳的雪腰。
盛京城中香車轆轆,祭祀的隊伍浩浩蕩蕩行駛穿梭在各大街道,百姓聲縱歡呼,人聲鼎沸,往香車上麵投擲著金箔紙裁成的鳳蝶,抑或至包好的香灰,又或者是珠玉琳琅。以表敬意。
最後待香車一路行至竺昭寺,寺門一關,百姓被隔絕於門外。裴凝則走下香車,身後跟著珠姬、魚姬。裴凝手持三香,站在高高的祭祀台上,攜領眾皇子、公主、嬪妃、眾臣一同行跪拜禮,在上香爐供奉上今日的第一爐香。
隨後,寺中傳來有序的陣陣鍾鳴回蕩在穹頂,百姓便明白祭祀已經禮成。原先整齊的隊伍散開以後,廟會開始,道路兩旁香藥鋪席,攤販登場。各大酒樓茶肆張燈結彩,爭相出彩,紛紛開門迎客,城中陷入更熱鬧的時刻。
一切進行到此都十分順利。
除了上完香下台階之時,珠姬被裙帶拌了一腳。
裴凝握著對方柔軟無骨的手腕,隨手扶了一把。麵具下,他的神色微變,多看了身後幾眼,隨後回過眸來,照常恭送著一眾迎神隊伍眼看著他們繞入神殿後。
神殿後苑設置著齋飯棚,祀禮結束後,各大臣與皇親貴眷們紛紛移至齋飯棚用食。
沈微今日一身絳紅色千鳥紋的官服,銀黑色的發帶繡著經文將烏發高高束氣。身姿挺拔於眾臣之中,極為紮眼。
麵容極冷,卻又極為雋美,若冷瓷,似白玉,硬朗無暇。深邃的眉目,高挺的鼻梁,緊抿著薄唇,猶如天神攥刻。尤其頭纏著祀禮用的花冠,人人都帶的,唯獨他屬最驚豔,簪花美人,不失風骨,醒目卻而不自知。
世家小姐們都無心吃齋,紛紛竊竊私語,後知後覺才知他就是人人畏之的司命沈微。
重點來了——未婚。今日過去,或許不用賀九州托平津侯夫人介紹,便有許多世家自行引薦。
筠棲照舊被一幫貴小姐們簇擁在中間,她也不自覺朝沈微撇去幾眼。因為三殿下和沈微長的十分相向,有時候她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