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萬物生長。剛下過雨,空氣中漫著一股潮氣,長街磚縫中的新芽萌生,河岸邊楊柳依依,來往的人收了油紙傘,行色匆匆。
一身著淺灰色襦裙的女子與一衣著光鮮、容貌秀麗的姑娘撐傘並行,走到狹長的巷子。
淺衣女子將傘麵微微傾斜,幫旁邊容貌秀麗的姑娘擋去簷下的水滴,小聲說道:“姑娘,一會估摸又該下雨,咱們還去嗎?”
“洛煙,朱公子應該等了許久了,咱們快些過去才是。此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被叫做洛煙的女子露出為難的表情,望著前麵不知名的地方,小心規勸:“姑娘,這事情要是被家裏發現了,挨頓板子是輕的,若傳出去咱們家的名聲就全毀了。”
容貌秀麗的姑娘皺皺眉頭,腳步卻沒停:“我既然決定了就不會臨陣脫逃。那知府大人的大公子富貴滔天,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得攀上了,以後能嫁入知府家中,定壓那陸蘭婷一頭。”
洛煙勸不住自家姑娘陸青青,隻能跟著她走到了一處小小的客棧。
客棧藏在巷尾,來往的人不多。陸青青望著客棧,咽了咽嗓子,心道:自己以後的命運全靠今天了。
陸家是當地有名的絲綢商,而陸青青排行老三,妾室所出。上有兩個嫡出的哥哥和姐姐,下有一個同胞所出的弟弟。嫡庶有別,陸青青生下來就體會到了什麼叫厚此薄彼,她在家中晚輩中地位最低,比不得身為男子的弟弟,這些年在家中時常受嫡母的苛責,十分不好過。
所以,她拚命讀書學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嫁得良人揚眉吐氣。
天不負她,偶然一次她見到了知府大人的大公子來取絲綢,她故意留下手帕,讓兩人有了露水情緣,而後便秘密書信來往,俘獲了大公子的心。
今日兩人約在巷尾的小客棧,朱公子已經開好了房間,她隻管報上名字上去即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結果可想而知。陸青青雖知道這樣苟合不成體統,但一個商家庶女如何高攀知府家大公子,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陸青青提了口氣,正準備走進客棧之中,腳下忽然一滑。洛煙拽了她一把,而陸青青本就心情忐忑,被這麼一拽,腳下失了平衡,人就不受控製地往地上摔去。誰知道頭不偏不倚摔在門檻上,一陣劇痛傳來,她突然沒了意識。
洛煙大驚,也顧不上現在是不是出來私會,大喊道:“來人啊,救命!我家姑娘摔倒了!”
客棧人煙稀少,隻有櫃台先生聽到這動靜,忙出來查看,並將昏迷的陸青青搬到了客棧之中,查了查呼吸,櫃台先生鬆了一口氣。
洛煙道:“我家姑娘有認識的人就在樓上。”
隨後她報出了朱公子留下的名字和房間,請賬房先生叫朱公子下來。賬房先生難掩鄙夷,一個姑娘來客棧找公子能是什麼好事,不是私會就是通奸,但並沒有聲張,而是去叫了人下來。
片刻後,賬房先生領著朱公子從樓上下來,洛煙瞧過去,能看得出朱公子特意打扮過。他身著一件明銀色開衫長褂,腰間用寬約半尺的暗色鹿皮腰帶係住,脖頸處掛著嵌著翠玉的項圈,襯得雍容華貴,氣質高貴。他本五官平平,隻說的上端正,然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一仔細打扮卻也氣宇軒昂。
朱公子見狀立刻跑到陸青青跟前,看到陸青青暈過去之後便問:“陸姑娘這是怎麼了?”
洛煙不敢說自己害姑娘摔倒,就說是陸青青見他太緊張腳滑了。
朱公子今天本想著是美人入懷,得解相思之苦,眼下活生生的美人成了個沒知覺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而且經這一摔美人沾上了淤泥,頭發也散了,實在算不得光鮮。今日私會談情是不成了,萬一摔出個好歹他也擔不起責任,便想當無事發生,對洛煙道:“我給你一些銀子,雇馬車將你家姑娘送回去吧,隻是千萬別說你家姑娘是來這裏見我的,以免有損你家姑娘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