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和遊俠也沒能吃完我買的那一大堆東西。遊俠把剩下的那些收拾收拾裝了起來,說是帶回營地送給被關起來的那青少年當作土特產。
——不知道營地允不允許被關押的人拿探視品,也不知道那家夥喜歡什麼口味……不對,那家夥樂不樂意吃人類的東西都是個問題。而且這也不是我該操心的事。
第二天,我以換秋冬季被褥的理由拖著大箱行李回了一趟營地,路上碰見俞林正和一個我不太熟的新兵聊天。
“助理好!”那個新兵看到我,打了個招呼。“你知道那個你抓起來的獵人族開始講中文了嗎?”
——我隻是負責吸引注意力,真正抓住那家夥的是突擊兵組。
我一邊在腦海裏糾正他的說法,一邊把這個吐槽咽到肚子裏,開口講出更像是客套的話:“真的嗎?他說什麼了?”
“他會講髒話了。送飯的、看守的、巡邏的都被罵過。”俞林在那個新兵真的把那些詞彙複述出來之前簡單地概括。
“果然在學一門語言的時候語氣詞和髒話最好學啊。”我搖搖頭感慨。“我聽說他是革新反對者,還以為他對我們的輕視到了不願意講一丁點兒我們的語言的程度呢。”
“你已經和那個新來的獵人搭上話了嗎?”俞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不愧是你,呂姐。”
我生怕被看出自己正與“那個新來的獵人”規劃著些不得了的事,忙轉移話題,提出要去關押處看一下那個年輕獵人。他在我們基地登記的代號是“獵隼”,這大概是遊俠問出他的信息後,駐軍方麵給他起的相對應的官方中文名。
我發送了申請,沒多久,就被批準進入了審訊室。既然管事的長老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來,團長希望遊俠再多嚐試一下從獵隼口中問出點什麼。我和另外幾個戰友站在單麵玻璃的一側,由專家為我們翻譯遊俠和獵隼的對話。
實話說,比起審訊,他們更像是在繞圈子。但隨著相似的套話重複了幾遍,獵隼的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他向前一掙,用來拷住他手臂的鐐銬發出巨大的噪音,但還是他冗長的咆哮最為震耳欲聾。
“——你冠冕堂皇地坐在這兒替那群低等生物賣力,都是因為踏在渡鴉的屍體上達成的愚蠢合作!”
“渡鴉是誰?”一個戰友低聲問語言專家。“他們倆之前沒提過這個詞吧?”
“是十年前死在我們這邊的一個獵人族。”前一天剛參觀過博物館的我立刻想起了這個名字。“市博物館那邊的飛船實物前就寫著它曾屬於一個叫渡鴉的獵人。”
戰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們繼續關注專家的翻譯。遊俠平靜地跟獵隼講道理,但獵隼完全聽不進去。
“——說到底,一定是你厭惡會給你拖後腿的搭檔,才故意送他去死的吧!渡鴉從小到大都在投機倒把,所以你看不起他——難道不是嗎?”
“我不會厭惡我的搭檔,也不會毫無意義地讓人送命。”遊俠的語氣有了一絲微小的波動,但專家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能察覺這一絲變化,或許也是十年前的幾日共處為我留下的習慣。
“看不起渡鴉的,難道不是你自己嗎。”遊俠上身微微前傾,雙臂拄在擺放在二人之間的桌子上。“不然,你為什麼會脫口而出他投機倒把,為什麼會先入為主地以為我會嫌棄他拖我後腿?別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比我更有資格評判我的三人小組的成員。”
獵隼像是被氣得失語,他喉嚨裏發出轟鳴般的咯咯聲,肩頭和胸膛也劇烈起伏。遊俠緩緩吐息,從審訊室的另一扇門走了出去。我們這個房間裏的對講設備響了一下,裏麵傳出收監部長的聲音:“剛才呂英申請進來了對嗎?呂英在嗎?”
“到!”我立刻按下了通話鍵。
“收監對象的情緒現在很激動,或許給予適當刺激會讓他吐出更多信息。呂英,接下來請你到審訊室,讓他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