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葬隊嗚哩哇啦的吹了半天哀樂,此時停了,幾個人疲憊的坐著,也沒有說話。
那樽不知道多少人躺過的水晶棺上,纏著劣質的塑料花束,玻璃也劃的斑斑駁駁,躺在裏麵的人,幾乎都要看不清臉。
離的近了,才能看到一張白的幾乎泛著青色的尖瘦小臉,哪怕是死去已經數日,卻仍能看出她生前定然是個十分秀美的姑娘。
蕭晉西的車子停在院子外,眾人的注意力立時被吸引了過來。
慕青也機械的轉臉望去。
他一身黑色西裝下車,院子的圍牆屋簷淅瀝的滴著水,陳林慌忙要撐傘,蕭晉西卻一把推開了。
慕青緩緩站了起來,嘴角的肌肉顫栗著抽搐起來,她抓起一把香燭向外丟去:“滾,你給我滾……”
香燭亂七八糟滾了一地,有的砸在了煙雨的棺木上,鄰居大姐忙拉住了她:“慕青姐,你別激動,別吵著孩子了,讓孩子清清靜靜的走……”
慕青眼中的淚滾滾落了下來,她全身發抖,嗚咽著軟軟的倒在了身側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也跟著紅了眼哭了出來。
蕭晉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甚至連神魂都被攝走了,滿院子的嘈雜和女人的哭聲,忽然都飄遠了一般,從他耳邊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隻能聽到一個聲音,歡快的喊著,蕭晉西,蕭晉西……
“蕭晉西我手冷,你給我暖手唄。”
“蕭晉西你怎麼這麼嬌貴啊,吃點辣你就成這樣了,真是矯情。”
“蕭晉西你混蛋,你再欺負我我就永遠不理你了。”
“蕭晉西你看我好看不?你有福氣吧,你老婆這麼漂亮,膚白貌美大長腿……”
“蕭晉西,蕭晉西……”
他扶著煙雨的棺木,緩緩跪在了雪上。
他們甚至沒有麵對麵的告別,沒有看著彼此的臉,說出再見。
他努力想要回想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可腦子裏隻餘下一片空白。
他想再看她一眼,卻根本不敢去看躺在棺木裏的她。
他撫著冰涼的水晶棺,就那樣跪在雪中,一直跪到了深夜。
陳林急的團團轉,黃昏時又開始落雪了,南方的冬日濕冷入骨,在外麵待一夜,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他根本不敢進去勸蕭晉西起來。
這件事帶來的衝擊,他直到此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好好兒的人,怎麼就,就這樣死了?
不要說蕭晉西無法接受,陳林也根本不能相信不敢相信接受不了。
最後,卻是慕青從房內走了出來。
“蕭先生,您現在跪在這裏也沒什麼意義,穗穗她回不來,您也平白傷了身子,您是千金貴體,要是有什麼損傷,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可擔待不起。”
慕青說著,隔著棺木輕輕撫了撫煙雨的臉:“蕭先生,讓她清清靜靜的走吧,這孩子,從小沒有父親,吃了很多的苦頭,可她從來沒讓我操過心,從小到大都樂觀積極又努力,後來,去了京都念大學,我原本想著,日子總算好過起來了,可是偏偏又遇上了您,她和我說過,您家世太好,她心裏很忐忑,但最後,她還是決定相信您一次,可沒想到,卻差點把命都丟了……”
“我就這一個女兒,她走了,我這輩子的指望全都沒了,我老了,身體也垮了,小可樂,還要拜托你這個親生父親了,我替煙雨求求你,求求你護著他,讓他健康平安的長大成人,我們什麼都不爭,隻要讓他有飯吃有衣穿有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