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麵朝同一方向,望著同一個人。
她站在最後方,佇立的人潮無聲地指引著她目光的方向,她順著望過去,忽然也如那人潮。
人潮的盡頭,男人靜靜立著,銀黑的襯衣袖口挽著,懷裏抱著捧玫瑰和百合的花束。他周圍沒有人,孤冷的氣息令所有人退避三尺,冷峻的眉宇間卻凝著令人移不開眼的柔。那柔隻是一眼,便讓人覺得深邃,覺得極致,覺得心底某處鈍痛,似有刀在割,讓人覺得,此生不可能再看見這樣飽含深情和令人疼痛的目光。男人的眸暗得像黑夜,卻亮得似晨露,隻是定凝著的目光,便令人看見蝕骨的壓抑,恍如隔世的思念和小心翼翼的凝望。
她也望著他,太陽鏡遮了她的眼眸,卻看見兩行熱淚淌下臉頰。她忘記身在何處,忘記剛剛在做什麼,隻隔著人群遠遠望著他,默默流淚。世上隻有他,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能在人群裏一眼尋見她……
不知什麼時候,她緩緩轉過身來麵向他,他的目光卻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撫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望著他。
他眼中所有的深情和疼痛都在這一瞬呆住,手中的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人群卻開始騷動。她的臉被太陽鏡和太陽帽遮了大半,一時並未被人認出,但他的模樣,卻不可能有人認不出!
徐天胤?!
人群怔愣過後,忽然明悟了一個巨大的消息,人潮像流水般迅速轉頭,紛紛望向後方的女子!
夏芍卻看也不看周圍人群,臉上淚還流著,唇邊卻綻開笑容,忽然抬腳,奔向了徐天胤!
她這一奔來,怔住的男人忽然被驚醒。向來冷峻的臉上,這一刻驚住、擔心、迫切的情緒糾結在一起,看起來很滑稽。他似是很怕她跑,忙邁過地上的花,也向她大步走了兩步,迎麵接住了她!接住她的一瞬,他的腰微微向後一收,大手扶住她的腰身,幫她緩了力道,任由她抱緊了他。
她在他懷裏顫抖,不知是哭還是笑,卻有濕氣燙了他的心口。他卻不敢抱她,恍惚間不信,峰頂那一日,那一刻的閉眼,他以為是此生永別,竟可以再見她。
他的手也在抖,試過幾次竟不敢再碰她,怕那是一捧空氣,一碰便發現在黑暗的長長的夢裏。他隻聞見她的香氣,獨屬於她的令人心神寧靜的香氣。他感受到她的柔軟,和她圈上他脖頸時手指的軟嫩,那也是獨屬於她的軟玉般的身子。
一切的一切,說明這不是夢。不是他總感覺做不完走不出的黑霧般的噩夢,她真實地在他眼前,不像那天在峰頂,他想道別,卻連她的聲音也聽不清……
“……芍。”他試著輕輕喚她,聲音卻是啞的。
她在他懷裏顫了顫,他心口的濕熱更加燙人,她哭得更厲害,卻也漸漸笑出聲來。許久,她抬起頭來,摘下眼鏡,露出那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容顏,眼睛紅腫,卻能看出最令他迷戀的笑意。隨即,他聽見她輕輕喚他,“師兄。”
師兄……
這稱呼他不知道讓她改了多少次,她每次隻在他使盡手段的時候才讓他如願一回,可事後又改回來。在他苦惱的時候,她總是笑,笑得眼眸月牙兒似的,令他迷戀,過後又默默苦惱。他為此想過很多辦法,可是總沒有辦法改掉她的習慣。
但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期望聽見她的這句“師兄”。
“嗯。”他簡潔地回應,聲音卻很短促,短到幾乎卡在嗓子裏,啞得令人聽不見。
她卻輕輕一笑,而他,在她的輕笑聲裏,小心翼翼地用雙臂圈住了她。在確定她沒有消失之後,他慢慢地將她抱緊。
一滴濕熱落在她頸窩,他將臉埋在裏麵,貪婪地嗅著她的香氣,任那濕熱濕了她的肌膚,身體也不由自主輕輕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