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打電話的工夫,衣妮的眼神慢慢由渙散恢複清明,似乎想起了之前很多事。但她想不起來還好,一想起來,立馬便渾身一個激靈,臉上神色殺氣騰騰,翻身下榻。如果她現在龍精虎猛,她一定拿刀出去殺人,可是她現在的身體,哪裏站得穩?腳一蹋去地上,她便霍地摔倒在地!
徐天胤就在一旁,不理。
夏芍也不理,隻是回身看著衣妮,目光淡然,“你要真有能耐走出去,你就去。我絕不攔你。隻是你再中了蠱,別來找我。”
要強也要有個限度,這明顯就是嫌命太長。
衣妮咬著牙,她嚐試了十分鍾才爬起來,隻是沒力氣爬回太妃椅上躺下,便倚著椅子坐了,大口喘氣。
夏芍看著她,點點頭,“還有力氣爬起來坐,那就是有力氣說話。現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需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跟衣妮接觸此數不多,但這妞兒的倔強給夏芍留下了深刻印象。怕她來一句“這是我們門派的事,不用你管。”夏芍便抬出救命恩人的身份來,堵了她這句有可能說出口的話。
果然,這話讓衣妮抬眼。她抬頭有些艱難,但目光比往常來說,並不那麼犀利,而是喘了會兒氣,道:“我中了那叛徒的……金蠶蠱。”
見她肯合作,夏芍目光這才好些,“我知道你中的是金蠶蠱,不然,找不到解蠱的方法,你哪能活到現在?不過我很疑惑,你是怎麼中的蠱?”
一提起這事來,衣妮一臉憤恨,“那個賤人!幾年不見,功力見長。竟然……煉成了無形的金蠶蠱……我找到她,一踏進房子裏,就……中了蠱。”
無形的金蠶蠱?
夏芍挑眉,這她倒是沒聽過。
“我們寨子裏秘傳的……蠱法。把金蠶放在……香爐裏,用秘法供奉,這樣的金蠶蠱……是無形的,聞著香,就能中蠱……”衣妮說話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她自然不會說是什麼秘法,但以她的性子,起初連自己的任何事都不透露,現在能說出這些來,已是不易了。
這方法夏芍確實沒聽說過,聞言隻得暗歎一句,世上傳承門派裏的秘法,果真是奇之又奇。
“你一進去就中了蠱,怎麼跑我這兒來了?你同門師姐妹呢?別告訴我,你單槍匹馬去的。”夏芍問出這話,突然覺得,以衣妮的性子,還真是有可能。那人跟她有殺母之仇,她得知此人的藏身地,確實可能忍不住殺過去。雖然魯莽,但以她的性子,確有可能。
嘖!
這事兒是她事先沒考慮到。
但夏芍沒想到的是,衣妮聽聞這話,卻苦笑了一聲,“哪有什麼同門,我從寨子裏出來,就回不去了……”
夏芍訝然。
“我們寨子,傳承秘法……女孩子從來不與外界通婚,也……不與外界接觸。我早年從寨子裏出來,一個人在外麵生活……找那女人的下落……現在找著了,我也回不去了……我現在在她們眼裏,也是叛徒……”衣妮低著頭,傍晚屋裏光線微紅,依稀看得見她低頭的一瞬,眼裏微紅。也不知這紅是被光線染的,還是流血對眼睛造成的傷害尚未好。
夏芍卻聽得怔愣住。
並沒有太細節的故事,卻聽得人心裏發酸。
母親遇害的時候,她或許還小,心裏卻種下為母報仇的願望。但古老的寨子不允許修煉秘法蠱術的女孩子外出,她一心為母報仇,隻身出逃。從來沒與外界接觸過,她如何生活,如何考上京城大學,這一切不得而知,能知道的隻是她為尋殺母仇人、門派的叛徒出走,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哪怕為母報仇,她卻也變成門派的叛徒,回不去了。
這是怎樣的悲涼辛酸?
從失去母親的一刻,她成了孤兒。從寨子裏出走的一刻,她成了叛徒。
從此,天大地大,孤獨一人,人生就是為了報仇而已。
夏芍垂眸,半晌走上前去,把溫水遞給衣妮。她氣力小得連水杯都握不住,夏芍拿著水杯,讓她喝了兩口。對於她中蠱的事,雖然已經弄清了一些事,但夏芍還有很多疑問,這些疑問必然也是要弄清楚的。
但她還沒問,樓下便送了清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