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從未見過訥禮到翊坤宮裏給嫻妃請安,當是外間男子不宜進來後宮,心裏還有些慶幸。
就算她自詡與一般人家的女兒不同,可到底還是女子,自從訥禮與她表明情意之後,總覺得再見麵實在尷尬,也是無用,還不如不見,也省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煩,訥禮是嫻妃的親弟弟,無人能拿他怎樣,要是自己有一絲錯漏,被有心人拿在手心兒裏,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風波來呢。
得月隻是個丫頭,或許不大引人注意,可誰叫她是翊坤宮裏的人,難保有人不會拿她做法子,隻為株連之禍,扳倒嫻妃,所以她不願再見訥禮也是情理中的事。
不巧的是,這趟如意館之行,本該是最簡單不過的,沒想到偏在這裏遇見訥禮和紀昀,得月從香梨園處過來的絕佳心情一時也湮滅了。
她心裏一麵想著出門忘了看黃曆,一麵硬著頭皮上前行禮,她福了福身:“得月見過少爺,紀公子。”
訥禮從前也是三不五時地到翊坤宮給嫻妃請安的,自打得月進了翊坤宮裏伺候,他也就敬而遠之了,他是男子,自然是極看重臉麵的,礙於當時被拒的灰頭土臉,覺得不好再見罷了。
這一時見著,他也略有些手足無措,竟不敢拿正眼去瞧得月,抬了抬手,道:“起來吧。”
紀昀見二人有些僵持,竟大笑起來:“當初在宮外頭,都是極熱鬧的人,怎麼這回見麵倒都矜心作意起來了,是什麼意思來。”
說罷又將得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月丫頭,在宮中的日子如何啊,瞧著你是比上回見著更滋潤了些,都道這紫禁城中的風水養人,果然不錯,就連底下的這些小丫頭子都這般標致,今日進宮裏一趟也是開了眼界,仿若是上了天宮,遇見滿宮的仙娥一樣了,瞧的我是眼花繚亂,隻覺得個個都是好的。”
紀昀是打小就與訥禮相識,兩人秉性趣味又甚是相投,所以在一處的時候不少,得月跟著訥禮伺候過一段時日,所以對紀昀也是知道的,最是個有趣的人物,又學識淵博,得月心裏是敬服著他的。
而紀昀除了喜好書畫詩詞之外,還有一個愛好,那便是美色,得月曾有幸跟著訥禮去過紀昀府上,才知紀昀確乃戲文裏說的風流人物了,跟在紀昀身邊伺候的丫頭個個都堪稱絕色,風姿綽約,環肥燕瘦,各不相同,也因此得月最愛拿這事與他玩笑。
得月知道紀昀性子跳脫,與別家溫文爾雅的富家公子不同,但行為處事極有分寸,不會在宮城之內這般冒失,這幾句話也隻是為了緩和她與訥禮之間不尷不尬的氣氛而已,心裏不禁感激起來,領這份情,遂接口笑道:“紀公子若覺得好,這回進來盡可留意著些了,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每年都要放出去好些,這馬上又到了日子,屆時別管什麼仙子仙娥的,但凡公子有心,想要誰是不能的呢,眼下隻是瞧瞧,入目便忘,又有什麼趣兒?隻是你身邊已經有了琴棋書畫四位姐姐,再添上幾個,名分怎麼說,又如何安置,得費些心思了,我去一回幾位姐姐還要醋上一段時日,倘或真要了去,恐怕隻能在外邊兒金屋藏嬌了,斷不能收進府裏去的,否則整日裏鬧的家裏雞飛狗跳的,成什麼樣子了,還怎麼過活。”
這話一出別說紀昀,連在一旁側耳細聽的訥禮也端不住架子,笑的前仰後合。
紀昀笑道:“你這丫頭,好一張利嘴,也就是你,旁人誰敢這樣打趣我呢。”
得月道:“公子這話奴婢可是不信的,若真有人不敢,那便是不入公子的眼罷了,略略有些姿色的,公子還有什麼不依的麼。”
紀昀抓著訥禮的手腕,道:“你家這丫頭可了不得,將我看的這樣透徹明白,又知我底細,不駭人麼,今後可不能再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