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天。
西天界。
荒極洲。
斷魂山脈,黑洞崖。
時值金秋。晨風清爽。
崖之南霞光萬道、雲卷雲舒、如夢似幻;
崖之北濃霧升騰,吞光吐墨、詭異無比。
此時,細看那霞光之中,竟淩空佇立著成千上萬人,或握刀、或持劍,或懸浮於各式各樣晶瑩奪目的武器或法寶之上。若不是發隨風舞,衣袂飄飄,真地會讓人將他們視為一座座巧奪天工的人形雕塑。
這一瞬間,仿若所有生靈都陷入了沉睡,亦或這些人仿佛被定住了身形。
隻有安靜,詭秘的安靜。
而就在下一瞬間,當崖北濃霧在晨風中緩緩升騰而起,並以一種微不可察的速度,漸漸漫出了將黑洞崖一分為二的一線峰時,一道恐慌至極的聲音便突兀打破了這份難得的靜謐,猶如向一麵鏡湖中,投入了一塊巨石。
“斷魂霧溢出,大家快逃啊!”
於是,成千上萬的人形雕塑頓時像生出了靈魂,眨眼間便作鳥獸散。最終隻剩下寥寥幾座,似乎已然失魂落魄,又似乎他們本就是真的雕塑。
就在這時,他們腳下那道一線峰也終於露出了真容,竟是屍橫遍地,滿目瘡痍,恍若阿鼻地獄。
此時,就在北崖那濤濤翻滾的濃霧之中,一具已經被濃霧腐蝕到發黑的骸骨,依然在竭力掙紮著。
他早已忘記了,先前被濃霧吞噬血肉所造成的痛苦,隻剩靈魂深處的“心如刀割、撕心裂肺”……
雖然他無法言語,“心”底深處卻在瘋狂地咆哮著:“為什麼?……
為什麼?
他無情倒也罷了,為什麼母親也如此絕情?
為什麼?
近萬年諄諄教誨,就隻為一息間奪我修為?
為什麼?
表麵上情同手足,背地裏卻對我連連捅刀?
為什麼?
百年間同床共枕,最後卻換來你一劍斷魂?
為什麼?
我好恨!”
“骸骨”在滔天恨意之中禁不住一陣抖顫,也因此又在濃霧中下沉了數米。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報仇!……我要讓所有拋棄我、背叛我、陷害我,甚至追殺我的人付出代價!……我不能因恨而終,我要活下去!……既然上不去,那就給我下,下,繼續下!……我不信這斷魂霧就沒有底!”
“骸骨”亡命似地往崖下掙紮而去。
然而,崖底越來越粘稠的濃霧,卻再次給了他重重一擊。
此刻,他也隻是下沉了百米不到,而全身骨頭卻已盡數因濃霧腐蝕而變黑。
“我要活下去!給我下……”
他犧牲了腿骨,也隻下沉了十米不到。
“我要活下去!給我下……”
他舍棄了臂骨,又下沉了五米。
“不!給我下……”
他“獻祭”出胸骨,隻下沉了一米不到。
而頭骨早已被濃霧吞噬。現在,他也隻剩頭部那塊——方寸大小,雖然泛黑但仍可辨別出金色質地的——“神骨”。
這塊“神骨”,是他身上多出的一塊骨頭。也正是因此,他自出生便被冠以“神子”之名,也因此被無數人寄望百萬年內“必定成神”……
然而,自懂事起,周圍的目光就從羨慕、嫉妒、暗恨,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視、諷刺、嘲弄……
皆因“神骨”並未讓他顯露出什麼成神的跡象。
但即便受盡打擊,他依然從未放棄自己。曆經萬年苦修,他也終於突破到了武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