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默默注視著她,腦中忽的響起從前樊胡蕭在他耳畔磕磕絆絆念出的詩文:
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她眼含擔憂,眉梢微蹙,拿著帕子很輕很輕的將他新滲出的血擦幹淨,沒有分毫不耐煩。
那時,裴忱目不轉睛盯著她握帕的手,心道,怎麼會這麼瘦呢。
“哥哥!”
軟糯的語調破開重重雲霧,讓他的思緒有一瞬清明,漸漸回籠。
耳邊傳來小姑娘帶著哭腔顫顫的嗓音,他的視線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她的神色。
他抬手撫上她的臉,細細摩挲。
觸感濕潤,摸到一手的淚珠。
“哭甚?”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含了沙。
雲纓抱著他,用臉貼近他冰涼的大掌,眼淚撲簌簌的掉,擔憂的問他:“哥哥,你怎麼了?”
男人眼眸深暗,沒回答她的話,腦海中那一幅幅畫麵揮之不去,額角又開始陣陣脹痛。
須臾,他盡量平穩住聲線,問她:“疼嗎?”
雲纓搖搖頭,騙他說:“不疼。”
裴忱輕輕推開她的身體,啞聲道:“去休息。”不等她說話,他便轉過身,向門口走去,“謝平方,過來。”
待兩人離去,雲纓回到榻邊,隔著輕薄的紗簾,看向還尚未清醒的謝錦荀,輕聲問:“他傷得重嗎?”
戚大娘也看向那邊,答:“他的肩背上被那畜生撕咬下一塊肉,需要靜養一段時日。”
聞言,雲纓咬了咬唇。
要不是少年在關鍵時刻撲上來替她擋了一下,重傷的就該是她了。她隻有胳膊和腿上被尖利的爪子抓傷,身上的血都是謝錦荀留下的。
幸好他們二人走得不算太遠,寨子裏的人聽到異響,便立刻帶人趕了過來,二人才幸免於難。
一直等到夜晚,謝錦荀依舊昏迷不醒。
裴忱和謝平方不知做什麼去了,許久未回。雲纓有些擔心哥哥,便準備回去。
走之前,戚大娘將藥膏遞給她,讓她睡覺前再塗抹一次。
穿過大半個長明寨,雲纓遇到剛推門出來的謝平方。
“謝郎中,哥哥有什麼事嗎?”
謝平方看見她,隻猶豫了一瞬,便搖頭笑道:“他能有什麼事?”
雲纓便鬆了口氣,與他道別。她進屋後,望見書案前端坐的身影,彎眸走過去。
等行至跟前,看清男人手上的書後,雲纓杏眸微睜,問他:“哥哥,你怎麼書都拿反了?”
裴忱的手頓了頓,隨後將書放下,平靜道:“走神了。”
“原來哥哥也不愛看書啊!”雲纓趴伏在書案上,言笑晏晏的看著他。
男人沒說話,算是默認。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
在雲纓爬上軟榻前,裴忱叫住她:“塗藥。”
男人頎長的身影走過來,將手中的藥遞給她。雲纓小臉皺成一團,苦兮兮的說:“我不疼了。”
裴忱不說話,維持著這個姿勢,安靜的看她。
雲纓敗下陣來,隻好退讓一步,朝他撒嬌道:“那哥哥幫我塗,好不好?”
裴忱垂覆下眼睫,拿著藥膏的手緊了緊,輕斥她:“胡鬧!”
“哪裏胡鬧了?”
“我是男子。”
“你是哥哥!”
“不是親的。”
“可是我疼,沒有力氣。”
小姑娘又在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語氣又嬌又軟,裴忱明知她是故意的,卻依舊拿她沒辦法。
他便側過身去,不看她,平靜道:“把手臂上的傷露出來。”
跟隨小姑娘的指引,裴忱將清涼的藥膏塗抹在她傷口處,動作輕緩。
“疼!”雲纓嗓音輕顫,弱弱喊了聲。
男人手上動作未停,力道又輕了些,“嬌氣。”
等將手臂和腿上的傷口上完藥後,裴忱起身,準備去將藥膏放好。
雲纓盯著他的背影,眼看他直直撞向屏風,幸而最後腳步一拐,避了過去。
她便蹙起眉心,等他回來後,目光緊緊鎖定他。
“怎麼了?”裴忱垂眸問她。
看著哥哥微微渙散的瞳眸,再回想他之前奇怪的行為,雲纓心裏突兀浮上一個不好的猜想。
“我突然想起,我臉上還有一道傷口,剛才忘記塗藥了。”
聞言,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沉默了一會兒,便又回去拿藥膏。
“哥哥!”雲纓走到他身後,帶著哭腔叫住他。
她抬起水霧蒙蒙的雙眼,哽咽問道:“你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她臉上哪裏有傷?
一語落下,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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