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纓的睫毛纖長濃密,隨著輕柔的呼吸一顫一顫的,像振翅欲飛的靈蝶。
雪白的小臉由於長時間埋在他的懷裏,悶得紅撲撲的。
小姑娘身子瘦小,大約是因為前幾年在宮中吃不飽飯,好在骨骼生得小,這兩年又吃得不少,這才養回些許,至少抱著不硌手。
戚大娘不會梳少女的發髻,雲纓一頭長發隻拿發帶鬆鬆綁著,此時早已披散開,絲綢般柔順的烏發蓋住她小半張臉,另一截纏繞在他的衣襟上,密不可分。
裴忱低眸看她,又像在神遊天外,總之許久未動。
直到外麵傳來聲響,他才緩慢抬眼,伸手將懷中綿軟的一小團拎起來。
“嗚……”雲纓迷迷糊糊睜眼,雙手不自覺的扒拉眼前的男人。
然後被推得更遠了。
裴忱沒理會雲纓幽怨的眼神,目光轉動,看向門框上映照出的一道身影,開口:“進來。”
吱呀一聲,木門被輕輕推開。
戚大娘走進來,先看了眼一旁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才轉向裴忱,輕喚了句:“主子。”
隨後,又看向睡眼朦朧的雲纓,猶豫著開口:“天色已晚,我先帶阿纓回去了?”
“嗯。”裴忱隨手拿起案邊一本陳舊的古書,漫不經心的回應一聲。
目光落在墨黑的文字上,聽到身側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再越行越遠,最後傳來一道綿長的吱呀聲。
又是滿室的寂靜,落針可聞。
靜到仿佛能聽見屋外的吹雪風嘯聲,還有胸膛裏平穩的心跳。
裴忱微微繃緊下頜,雙眸有一瞬間失去了焦距。
他揉了揉額角,站起身,照常去沐浴。
一切一如往常。
他換上一身素白寢衣,緩步走到床榻邊,並未熄燈。
月色清冷,樹影搖曳。
靜謐的夜裏,忽的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裴忱轉動目光,落在門框上,沒有起身。
敲門聲大了些許,他依舊無知無覺一般。
門外的人鍥而不舍,過了一會兒,似乎終於放棄,安靜了下來。
裴忱便垂下眼睫,呼吸平穩,似睡著了一般。
低低的啜泣聲仿佛在他耳邊響起,他睜開雙眼,眸中毫無睡意。
轉瞬,男人已經到了門邊,伸手將門推開。
屋外大雪紛飛,一道嬌小的身影蹲坐在門前覆著冰雪的台階上,孤零零的,瞧著很是可憐。
裴忱垂眸看著她頭頂一小圈發旋,默不作聲。
小姑娘背對著他,伸手在臉上擦拭著什麼,才站起身,轉過來看他。
原本粉潤的唇瓣被凍得慘白,眼尾卻是緋紅一片,水潤的烏眸凝視著他,泫然欲泣。
她不說話,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他,懷裏抱著軟枕,淚珠字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像隻被拋棄的幼鹿。
眼尾愈發紅豔。
“何事?”裴忱移開目光,平靜的嗓音帶了一絲啞意。
雲纓一開口,不自覺帶著濃濃的哭腔:“我害怕。”
她一閉上眼,冬狩那天血腥的場麵又浮出腦海。
她害怕。
這裏的人她都不熟悉,她隻想要裴忱。
可是裴忱不要她。
小姑娘的眼眸裏帶著濃濃懼意,那眼淚像是流不盡似的,源源不斷。
雪勢漸大,狂風洶湧。
裴忱注視著她微微發顫的身子,神情莫測,緩緩啞聲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