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來到。
一個十三歲的小娘子抱了一春瓶的桃枝, 興高采烈地奔去坤寧殿,結果不小心一頭撞上了一個青年:“哎喲。”小娘子抬頭一看,欣喜地道:“阿兄!”
被小娘子喚為“阿兄”的, 正是業已成家的玄靖寧。而這小娘子, 玄時舒和蘇令德的長女,玄敏如。
玄靖寧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敏如,你一會兒再來吧。”
玄敏如聞言瞪大了眼睛,張頭探腦地問道:“父皇和母後還沒醒呀?”
“可不是麼。”從玄靖寧身後走出來一個和她般大的少年:“連宮裏最大的懶蟲都采完花了,父皇和母後也不知為何還沒起身。”
玄敏如眉眼一挑:“玄靖安!”她拔出一枝桃枝就要去揍人。玄靖安繞著玄靖寧跑, 他跑著,還要朝玄敏如做個鬼臉:“誒~打不著~”
玄靖寧年長他們近十歲, 見狀無奈地一手提溜著一個人的衣領:“過些日子, 敏如去支葉郡隨父皇母後南巡,靖安監國,你們倆很快就見不到了。今日還這麼鬧, 要是被父皇瞧見了,你們倆連這些日子都見不到。”
“哼!”玄敏如把懷裏的春瓶往玄靖安懷裏一塞:“誰要見他了!”
玄靖寧十八歲那年,玄靖安約莫六歲。玄時舒欲加封玄靖寧,玄靖寧卻自請封為支葉郡王,娶阿雅爾,同時諫玄靖安為太子。
玄靖安也不屑地斜睨著玄敏如, 但手卻自動地替她理好了瓶中散亂的花枝。
“你要是不想見他, 那還在聽說他不能跟著一起去的時候,在宮裏難過地抱著他嗷嗷哭?”玄靖寧調侃道。
玄靖安一凜,頓時寒毛倒立。
玄敏如一挑眉,氣得吱哇呀亂叫:“玄靖安!你出賣我!父皇母後怎麼還不起,我要告狀!”
聽著外頭嬉鬧如許, 蘇令德滿臉通紅,忍不住輕輕地踹了正在給她穿鞋的玄時舒一腳:“都怪你……這下可好,我們怎麼出去呀?”
玄時舒握著她的腳,製止她再胡亂動彈,他聲音微啞:“你要是再亂動,也不妨讓他們等到日上三竿。”
蘇令德瞪大了眼睛,索性就著又踢了一腳:“你要挾我!”
玄時舒早有準備,就勢直接將她從床上拽下來,撲入他的懷裏。他軟香溫玉抱滿懷,悶聲笑道:“夫人想要什麼,大可直說。為夫對夫人,從來是有求必應……嘶。”
蘇令德在他肩膀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玄時舒吃痛,無可奈何地道:“多少年過去了,夫人怎麼還這麼愛咬人呢?”
“沒聽過一句話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令德小小地翻了個白眼。
玄時舒低聲而笑,他將蘇令德扶起來,替她理了理散亂的青絲,一本正經地道:“我當然知道。愛夫人即是為夫的本性,到如今不也堅若磐石麼?”
這些話聽得耳朵都要氣繭子了,蘇令德臉部紅心不跳地伸手堵了他的嘴:“你再說下去,一會兒敏如真的要衝進來告狀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
玄時舒幽幽地歎了口氣。
好在玄敏如是個很有眼力見的女兒,在他們乘船南巡前往支葉郡的路上,她一直專注地帶著船上的孩子們玩。
玄敏如是個極活潑的小娘子,她身邊烏泱泱的,圍著白芨和川柏的女兒,阿秀和吳五郎的兒子,再加上玄靖寧兩歲的兒子,樓船上處處歡聲笑語,熱鬧非凡。蘇顯允的大兒子如今亦在禁衛軍中,此時正不苟言笑地看著這群孩子們。
玄靖寧在和玄時舒手談,但他沒有玄時舒那樣的定力,被孩子們的玩鬧聲惹得有些分神。
玄時舒便擲開手中的白子,淡聲問道:“你這下的是什麼棋?”
玄靖寧一愣,看著眼前局勢已是他兵敗如山倒,他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兒臣下不過父王。”
蘇令德剛跟阿雅爾說完話,見狀朝玄靖寧揮了揮手:“快去陪你夫人,我來下,我來下。”
蘇令德擼起了袖子,又在玄時舒的注視下放了下來,隻小小地露出自己的手腕。
玄靖寧想到蘇令德的棋藝,一時語塞,遲疑地看著玄時舒。就他為數不多的跟蘇令德對弈的經驗來說,他的母後,除了擺得一手好人臉之外,實在是毫無天賦。
但玄時舒已經露出了如沐春風的笑意:“那你這一次,可要學久一點。”
蘇令德不接話,哼哼兩聲,氣吞山河地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