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落日。
半間屋子照在透明的陽光裏,滿是灰塵遊遊蕩蕩,像是人間幽魂。毓落望著,端坐著,在這麼一間她從小住著的大房間裏。她撫著牆,仿佛能與這房間同聲共息。當她默不作聲,心中卻似波浪翻滾洶湧。往事被她咬出血來,然後尋一根細細的麻繩拴在它的脖子上,用力,把這往事斷送。
走的完麼?還走的完麼?
行李箱裏馬格牌香煙幾乎被全部壓變了型,她隻好尋來那柄煙鬥,把煙絲從折斷的香煙中剝離,放進去。
那是一柄上了年頭的黃銅煙鬥,中間鑲著碧玉,精巧細致。她從祖父那裏一見便十分歡喜,祖父哄她開心,擦拭幹淨送給還年幼的她。
“隻許用來玩,曉得?”祖父笑著。
年幼的她她開心的接下來,笑嘻嘻的說“祖父的東西我要來是收藏的,我這麼大的小孩沒有煩惱,當然也不會抽煙啦。”
一切與一切應景。這黃銅煙鬥,身上墨綠的旗袍,手上細膩如絲的鐲子,臉上甜膩如蜜的胭脂。與這落日的光景嚴絲合縫的配合著。
握著這柄煙鬥,仿佛能摸出陳年雨水的分量。時間過得這樣快,也許一輩子很快就能結束。這東西放在她手裏許多年,最心疼她的祖父也去世了許多年。
她生下來就是這樣的囹圄,生下來就是來遭罪的麼。她問自己。
煙在房間裏輕輕噴灑,和著塵倒映在牆壁上。
她早就走不下去了。她空空的看著這個大大的房間,思緒在腦海裏來來回回的湧起放下。
許多人會煩惱大約還是因為不知道滿足,貪婪無度,在這戰爭的年代裏,仿佛隔著她家宅子的牆的另一邊,就有凍死、餓死的鬼,她能吃飯能穿衣本該滿足,物質上能夠滿足便不該再奢望情感上的豐腴,所以活該被隱瞞,被欺騙。。。她一遍一遍這樣說服自己。
忽聽見門外一陣扣門的聲音,“小姑,該吃飯了。”是她哥哥的女兒,喚紅嬰,她一向最喜歡這個孩子。大約是家裏人看出她不對勁,沒讓女傭反而讓紅嬰來請她吃飯。
“你先去吧,我換了衣服這就過去。”她急忙把煙放在茶杯裏熄滅。黃色的煙絲浸了茶水,把淡黃色的茶水染成深茶色,發出“滋滋”的聲音,一下就熄滅了,就像她和她的故事一樣見不得人。餘光不經意撇到了桌子上的字條,用娟秀的小字寫了“春秋亭外風雨暴”。是袁老板昨天塞給她的。
毓落歎息,換下了身上的墨綠色的衣服,轉而穿了一套藕荷色的常服,披了米色的披肩,打開了門去飯廳吃飯。
十一月的北京寒冷蕭颯,牆角的風卷著幾片枯黃的落葉不停的反卷,發出清脆的聲音。但是陽光很好。
許多事情還要開始,許多事情還要發生,一件一件如同命中注定,卻還要硬著頭皮走向第二天。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幻化寂寥。便要把故事繼續寫下去。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