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嫻手中握著那把窄而細的橫刀,她舉起刀,纖白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撫過刀身,果然在刀身中段看到了一絲細小的裂痕。
但那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這意味著宋嫻的神魂之傷也在快速好轉。
“仙君的香果然厲害。”
宋嫻點了點頭,隨後將長刀向海麵一揮,海麵便被劃出了一道水痕。
這刀仍然鋒銳。
隨著這一刀劃下,宋嫻眼前的海麵徒然升起一道水柱,水柱落下,便有一人立在宋嫻麵前。
……卻是謝夷。
謝夷手中拿著當日他屠龍的那把長劍,隻是往常他見著宋嫻,都會臉上帶笑,但在這識海之中,臉上卻是一片肅殺。
宋嫻哎呀了一聲,手指輕敲著刀身。
“怎麼是仙君?你是那日見了仙君之威,就上趕著找死麼?”
長刀微震,發出嗡響,像是在罵“你怕了嗎!沒出息!給我幹他!”。
宋嫻無奈地伸指撓頭,終是妥協了。
“好吧好吧,不過你要是輸了,可別哭啊,小梅花。”
長刀又是一陣微震,這次震動得比較快,大約也罵得比較急。
“好好,別氣了,是是,小梅花這名字土。”
宋嫻笑完之後,便立起手中長刀,置於身前。
“此刀名為‘退東君’,其名意為隻要此刀一出,便如凜冽寒風,切冰碎玉。”
“縱然是那執掌春日的東君臨世,亦要避此鋒芒,立時退去。”
“仙君,請了。”
識海中的謝夷不是真的謝夷,但宋嫻依然做足禮數。
隻是話音剛落,這做足禮數的女子便立刻提刀上前,朝謝夷脖頸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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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嫻從入定之中回神時,天色已晚。
謝夷在宋嫻醒來的那一刻,便停下了琴。
幾隻小紙人嘿喲嘿喲地拖著漁網,在甲板上蹬蹬跑過,又殺了個回馬槍,對著窗口的宋嫻喊道。
“小姐!我們捉了好多桃花蝦還有不知道什麼魚!待會給你喝桃花蝦湯吃烤魚,還有蒜蓉蝦好不好!”
宋嫻的眼淚立刻從嘴角微微溢出,自然是好的。
“我去幫忙好了,你們的手碰到活魚蝦會爛掉的。”
宋嫻站起身要出去幫忙,隻是見著謝夷時,宋嫻便微笑道。
“仙君覺得這些可能用?還是有別的什麼想吃的?”
“我都行,不挑食。”
謝夷也站起身,走到宋嫻身邊。
“我也去幫忙擇菜好了。”
見著宋嫻突然瞪圓的眼睛,謝夷有些疑惑。
“我不能擇菜?”
“不是,隻是有些意外。”宋嫻搖頭。
畢竟謝夷總是一副仙氣飄飄餐風飲露的模樣,哪想得到這位仙君還會擇菜啊。
這就和謝夷突然招呼別人,指著金碧輝煌的宮殿說“二娃子,炕上坐”一樣接地氣。
於是之後就是十分普通的,謝夷幫忙殺魚,擇菜,宋嫻剝蝦,去蝦線,小紙人則忙著熱油,起爐子,沒一會就飄出了陣陣勾人饞蟲的香味。
等菜上桌,宋嫻就像餓得不行了,一口一隻蝦,就著香噴噴的米飯吃了半碗,才覺得體內的疲憊感散去了一些。
小紙人則在桌上來回跑,扇起一陣風,幫忙把熱燙的菜降降溫,這樣吃了才不燙嘴。
“仙君,”宋嫻喝了一口水,問道,“我們大約要多久能到永夜無眠府?”
“按這船速,大約還要七、八日。”謝夷吃了一口魚,伸指點了點小紙人的頭,像是讚賞。
“那麼那裏,是什麼樣的呢?”
宋嫻托腮,雖然落花雲台也有地理誌等典籍,可配上插圖和文字,總是不能盡書的。
宋嫻隻知道那裏在大陸最北方,離被鎮壓的魔淵很近,受了過去仙人下的界印影響,那裏既無白晝,隻有永夜。
過去住在那裏的人大多是修真界各大宗門的弟子,後不得宗門敕令,便不能返回,故而在那繁衍生息,建造了永夜無眠府。
統領全境之人自稱府君。
原本各大宗門為這仿佛劃境的舉動頗有微詞,但那邊似乎也很隨意。
既然不許我等建城,那我們就走,沒有沒日沒夜野地
上住著的。
魔淵你們自己來守,反正都過了幾代了,我們這些後出生對那些宗門可沒什麼盡職盡忠的心。
各大宗門隻好允了。
誰知第一代府君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不僅建了城,還糅百家所長做了新的修行書,讓城中子弟都修行這個法門。
久而久之,眾人總以為北方的永夜無眠府是窮鄉僻壤,可直到有大宗門弟子遊曆經過時,卻被看門的連敗三劍,逐出門去。
至此修真界便多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強豪。
打了人之後,那府君又說,“歡迎大家來玩”。
如此對這座城好奇還是恐懼,喜歡還是害怕之人,便紛紛湧入一探究竟。
至此永夜無眠府便通了商,不再是過去那樣隻有守著魔淵一個用途的堡壘。
可永夜無眠府至今除了乖戾,不合群,挺霸道的標簽之外,還有一個引人詬病之處——他們與半魔混居。
既有魔淵,自然也有些魔逃了出來,隱姓埋名活在大陸,之後也生了一些混血的半魔出來。
這些半魔在大陸上無處容身,但永夜無眠府卻不管這些。
他們缺人,若是魔淵有異動,一城人就要死三分之一。
“隻要幫忙打魔淵,來了這就是一家人”。
雖然也有人說永夜無眠府此舉過於天真,但永夜無眠府並不甩他們。
換個人在那裏鎮守一年,守著守著什麼禮法世俗都不如活下來重要。
宋嫻知道的也就是這些。
從謝夷口中得知祖母居然出身那裏時,宋嫻實在驚訝。
謝夷聽了宋嫻的話,喝了點清露後才慢條斯理地說。
“還記得,我與你初遇那時的事嗎?”
宋嫻當然記得,這印象簡直太深,根本不會忘記。
“您說那時是您年少輕狂,惹了大能才跑到懷望縣的……啊。”
宋嫻一頓,像是明白了什麼。
“那位大能就出自永夜無眠府?所以您才來找祖母了?”
謝夷朝天拱手,像是在對逝去的宋如雪致謝,臉上難得有些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