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宓卯時起身,穿上宮服,快速的洗漱打理好後,便迎著厚重的晨露前去了浣衣坊。
她輕車駕熟,與浣衣坊的婢女低聲說了兩句話,取過一身華貴衣裳,將幹淨整潔的襦裙和鎏金嵌玉的湘色廣袖長衫牢牢抱在懷裏,轉身腳步輕便無聲的回到了安襄宮。
於偏殿中用高高的木架將貴重的衣裳平整掛起,然後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鏤空金絲熏球,將龍腦與甘鬆幾味香料放置其中,白色的清煙兒嫋嫋燃起,鬆脂清香於殿內逐漸漫延。
燃香熏衣是個細致活兒,要做到每一片衣角都能熏染上香氣,且這香氣不能過濃,也不能偏淡,需得恰到好處,與人近身時,不會感到香味粘膩,而相隔一尺時,又還能聞得一絲若有似無的甘甜。
待熏香完畢,需要仔細檢查懸掛的衣裳是否整潔得體,沒有一條折痕,沒有一絲褶皺,針腳皆平整,手指觸上去要盡是柔順,綢錦絲滑要如一麵水鏡。
一件衣裳這才算日常簡單的打理完,尋宓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按部就班一氣嗬成,這於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已是稀鬆平常,做過不知多少次。
畢竟紹合公主的貼身衣物,因著質地金貴,不僅在浣衣坊有專人負責清洗,這些衣裳都是尋宓親自精心打理著,從不過問他人之手。
做完這些,已是快要辰時,尋宓取下打理妥當的衣裳,輕柔的將其疊放在漆盤中,然後讓身後的幾個小宮女端著清水,拿著幹淨的布巾,一同步入了安襄宮的正殿。
寢殿內,還殘留著淡淡靜心香的味道,那張沉香紅木的寢榻上,躺著一個白皙瘦弱的女子,她膚若凝脂,麵容皎潔,好似睡眠極淺,隻聞得殿外的一絲聲響後,便眉睫輕顫,一則水潤的眼眸已半是睜開。
“殿下,該起身了。”尋宓上前輕聲道。
劉棹歌從錦被中坐起身來,任憑尋宓在側替她穿衣侍候,半柱香的時間,她才緩了緩神,喉嚨有絲沙啞道:“佩飾今日便省去罷。”
尋宓應下聲來,立即轉過身端起茶盞,身後的小宮女也十分識趣的遞上一枚羅漢果,尋宓將羅漢果放置杯中,倒上適度的溫水,將其泡開,才小心仔細的遞上前去:“殿下,慢著喝,潤潤喉。”
劉棹歌接過茶盞,輕抿幾口,方覺得喉中的澀意褪去,尋宓適時的接過茶盞遞給一旁的宮女,然後轉頭俯身繼續為眼前尊貴的人更衣。
她手上的動作柔和細膩,為公主穿上茶白色襦裙,披上湘色的廣袖長衫,而後將赤金半透的披帛沉至肩頭,省去了繁瑣的佩飾,尋宓便蹲下身子,拿過一雙雲頭踏卉鞋,輕柔的將其套在那雙小巧精致的腳掌上。
直至坐在銅鏡前梳妝,劉棹歌才抬起眼眸,看著鏡中熟悉的臉,有些未睡醒般的晃了神。
尋宓亦笑望著鏡中人,公主天生唇角上揚,不言不語間都是一副如沐春風的笑貌,尋宓十分信奉相由心生,公主正是應證了這句話,姣好的容顏與她溫柔和善的性子相得益彰。
“殿下今日想配哪件發飾?”尋宓貼心相問。
劉棹歌回過神,隨手一指,眸中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父皇昨夜,是在何處宿下?”
尋宓盤髻之餘,回答道:“皇上照常在德妃娘娘寢宮留宿,但聽聞夜裏子時便去了禦書房。”
劉棹歌輕輕搖頭:“多半又是在禦書房睡了。”
尋宓微笑不語,此事她不便多言,畢竟懿成帝不近女色一事,早已人盡皆知。
“讓禦膳房備好膳食,我親自去一趟。”
尋宓將最後一抹鑲金花鈿貼在公主的額間,低頭稱是。
劉棹歌行至禦書房,還未近午時,禦書房外冷清,隻有三兩個奴才在此侍候,不用多問,定是懿成帝的旨意,不許他們在外候著,嫌吵。
而親自守在門前的,是跟了懿成帝二十餘年的貼身太監,潘德福。
潘德福坐在禦書房外,身側有小奴才周到的端茶伺候著,另有一個為他捏肩捶腿。
劉棹歌緩步行來,微微垂眸,笑語吟吟道:“潘公公,貿然前來,還請進去通秉一聲父皇。”
潘德福半是昏睡間,聞得耳畔有道清靈如雀鳥兒一般的聲音,細長的眼睛連忙睜開,也隻有縫隙大小,他挺著圓潤的肚子,一旁的小奴才搭手才將人攙扶起來,潘德福笑眯眯的躬身行禮:“原是紹合公主,奴才有失遠迎,這便去知會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