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邊殘陽似血。
陽光透過鏽跡斑斑的鐵窗照進審訊堂,兩側的木架上陳列著各種駭人刑具,上麵的血跡尚未幹透。
跪在堂中的男女老少十幾號人擠在一起,瑟瑟發抖,汗珠不住的自額頭冒出,臉色煞白。
“一群廢物點心!這點賬都算不清楚還開什麼錢莊?”一手持浮塵的公公翹著蘭花指尖著嗓子一臉淩傲,繼而轉頭諂媚一笑,“謝大人,您看該如何處置這群人呢?”
身側男子一身正二品官服,此刻正翹著二郎腿盯著杯中上下浮沉的茶葉出神,清俊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似是若有所思。
“交由刑部吧,李公公。”
聽到這句話,跪著的人群中一中年男子立即匍匐上前痛哭流涕起來。
“謝大人!軍中人數眾多,且每個職務要發的軍餉都不一樣,我錢莊上下十幾名賬房即使通宵達旦的核算也要些時日,三天實在太短了,求大人再寬恕些……”
“大膽!沒這個能耐你就不該答應幫大人的忙,現在知道哭了,早幹嘛去了?現在我軍跟西疆僵持不下,耽誤了軍餉的發放,影響了士氣,萬一再因此吃了敗仗,你打算賠幾個腦袋?”李公公怒不可遏,又是一番厲聲叱責,微微轉身,對上謝晚亭一個眼神,瞬間會意,語氣和善了不少,“不如,你將錢莊交接朝廷,戶部自會派人接管,未算清的賬目,也就與你們無關了。”
蘇掌櫃簡直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他早該想到前些日子戶部尚書親自來請他吃酒沒安好心,酒過三巡提出要請他幫忙,他便醉意酩酊的答應了,未成想居然是要在短短三天內算清數目龐大的軍餉,直到剛剛公公那番話出口,他才明白自己中了計,可惜為時已晚了。
這個謝晚亭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自己的錢莊啊!
如李公公所言,現下兩國對峙,要耗費大量銀錢,早就有所耳聞國庫漸空虛,聖上有意向百姓征款,又不想引起恐慌,身為戶部尚書的謝晚亭便出了這麼個餿主意,然而一旦錢莊歸了朝廷管轄,百姓存在錢莊的錢能不能拿回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也不能置自家十幾口人的性命於不顧,蘇掌櫃眼眶通紅,咬咬牙正要開口答應,忽然被角落一個清晰的聲音打斷。
“賬本給我,我來算。”
眾人齊齊回頭,包括公公與謝晚亭,十幾道目光齊刷刷落在角落那個原本昏睡不醒渾身髒兮兮的女子身上。
蘇恬早就醒了,隻是緩了好一會才徹底清醒,又花了好一會才認清自己的處境。
她隻記得自己坐在電腦前通宵達旦的加班到淩晨,好不容易算清的年賬剛要保存,電腦卻忽然死機自動終止了一切程序,那一刻,她氣血上湧,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直衝天靈蓋,刹那間頭暈目眩,眼前一黑。
想她從小到大數學成績優異,拿過無數獎項,原本大好前途卻終結在了算賬上,恨隻恨自己入錯了行,隻願來生不再做會計,她已經受夠了數錢。
蘇掌櫃和那幾十名家眷震驚之極,瞳孔都放大了數圈。
“恬兒?剛剛是你在說話?”
蘇恬起身,活動了下發麻的四肢,上前兩步,道:“不是我還能是誰?”
人群沉默片刻,隨即爆發一陣歡呼。
“小姐醒了!小姐會說話了1
“小姐不對眼了,也不流哈喇子了,走路也不內八了1
“……咳咳。”李公公無奈咳嗽了兩聲,提醒了他們此刻身在何處,人群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謝晚亭饒有興趣的抬眸看著她,露出一抹譏諷的笑:“聽聞蘇掌櫃家有個天生癡傻的女兒,今日一見,似乎與坊間傳聞有差。”
“隻要算清軍餉,你就放我們離開嗎?”蘇恬看著他平靜道。
謝晚亭對上那雙清冽堅定的眼眸微微一怔,並未言語,揮手示意隨從將賬簿紙筆呈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