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時, 喬意濃有了一樁心事。
他發現自己戀愛了。
而對象就是林行知。
這麼想不是無憑無據,而是經過了充分的題幹列舉。
譬如那天,間接接吻時他的心跳如雷, 還曆曆在目。
林行知看他站在原地發傻, 好心地遞過來張紙巾。
喬意濃瞧瞧雪白的紙巾, 再瞧瞧他, 一臉神遊物外。直到林行知提醒:“擦擦手。”
喬意濃這才後知後覺, 發現自己手上粘粘的。
烈日曝曬下的雪糕化得尤其快, 白白的奶油流了他滿手。
“還吃嗎?”林行知目光逗留在喬意濃指掌間。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渾身上下, 沒有一處不是細皮嫩肉。不同於骨感的手背, 掌心倒肉肉軟軟、白裏透著粉。
此刻, 奶白色的液體順著纖長的手指滑落,一滴一滴, 砸在地上。
“快化幹淨了。”林行知道。
喬意濃下意識舔了口雪糕。
嘴唇碰到奶油時, 恍惚間, 像碰在了林行知的唇上。
炎炎夏日,喬意濃隻記住了奶油化開時,那甜甜的味道。
再譬如當晚做夢,他夢見自己和林行知,坐在棉花糖一樣的雲霧間。世界變成了馬卡龍般甜美的顏色,連帶著他心裏的天空的心, 也被淺淺的、明媚的光充盈。
夢幻童話似的場景裏, 林行知搖身一變,成了穿燈籠褲小背心的阿裏巴巴,他們把淺粉色的雲朵當做飛毯,馳騁於廣袤無垠的天地間。
下方是遼闊的海域,雲霧散開時, 就能看到一群海豚躍出海麵,歡快地鳴叫。
而飛毯上的兩人不知何時,變成了麵對麵。
他們彼此凝視,然後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最終,林行知伸手扣住他的後頸,一個輕飄飄的吻,印在了他的唇間。
直到喬意濃從夢中驚醒,那種雀躍的感情,還在他體內橫衝直撞。
再再譬如,從那天起,隻要見到林行知,他就會臉紅心跳。而對方若有似無的觸碰,更是撩撥得他情緒浮動、心神不屬。
如此種種,樁樁件件,無不昭示著他的心動。
-
可林行知喜不喜歡他呢?
自動筆頂著下巴,喬意濃抬頭,望著窗外的夜色,苦惱的皺起眉頭。
麵前的書桌上,攤著打開的物理作業,可他現在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難怪大和尚們都說要戒色。喬意濃不著五六的想。
他煞有介事地歎口氣,摸摸一旁乖巧坐著的德牧,說:“紅顏禍水,藍顏也是禍水呀,看看朕,都無心理政了。”
德牧歪歪腦袋,兩隻豎起的大耳朵跟著往旁邊一倒,眼神無辜。
喬意濃雙手發癢,忍不住朝它撲過去,狠狠rua了頓。
沒有塵埃落定的愛情,就像薛定諤那隻生死不明的貓,永遠生活在一種量子疊加態裏。除了讓人坐立難安、輾轉反側,對於微觀宇宙的真實毫無幫助。
可要打開盒子吧,又要麵臨人性的另一層挑戰——大多數人未必能麵對,他們所不想看到的現實。
於是,盒子又變為潘多拉的魔盒,臆想和盲動、求知和抗拒,就成了新的命題。
可是。
可是。
喬意濃抱著狗,耷拉著眉毛唉聲歎氣。他將臉埋在德牧密實的皮毛間,小聲嘟囔:
“所以薛定諤,到底談不談戀愛啊?”
回應他的,隻有純情單身狗狗的汪汪叫聲。
-
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隔天早上,喬意濃拿著爺爺曾經的文房墨寶,筆走遊龍奮而疾書,寫下這行字。
他對著未幹的墨跡,滿意地點點頭,還讓人裱框,掛去自己的臥房裏。
正所謂遇事不決莽一波,他要做個爆發的正常人。
不就是告白嗎,區區幾個字,還能難倒他不成?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被拒絕嘛。
喬意濃背上書包,氣勢洶洶地下樓,在餐廳囫圇拿了兩個蛋就要走。
喬爸爸叫住他,憂慮地問:“寶寶,學校有人誰欺負你?哪家孩子做的壞事,和爸爸說,爸爸出麵替你解決,你自己不要去和人打架啊,受傷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