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常年浸潤在南方的暖風裏,C市的清晨醒得格外早。
天將將透亮,公交車裏早承載滿了這座城市的人間煙火——
拖著家夥什想著趕集占個好位置的小攤販、
哈欠連連卻不得不“為米折腰”通勤的上班狗、
嘰嘰喳喳潮氣蓬勃去上學的祖國未來花朵、
還有早過了睡不醒的年紀硬是跟熱鬧趕去幾裏地外“勤儉持家”買菜的退休大媽……
花朵幹淨利落地一腳刹車,穩穩地將公交車停靠在公交車站。
她撩撩棒球帽下的短發,大聲地衝著車廂裏麵吆喝:“到站了啊,大家上車下車不要擁擠,注意安全!”
“嘩啦啦”一群人退潮般地奔下車,“嘩啦啦”更多的一群人又漲潮般湧了上來。
車廂裏頓時滿滿當當,煙火喧囂。
花朵緩緩啟動了車子,一道大嗓門突兀地響起:“你這師傅會不會開車啊,想摔死我啊。”
花朵扭頭看去,公交車前門過道裏,一位大媽拖著一籃子菜,滿臉不高興。
花朵:“不好意思啊,請大家站穩抓好扶手,小心跌倒。”
那大媽不管不顧,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旁邊的人被擠得怨聲載道:“擠什麼擠?站都沒地方站了,還擠!”
大媽全不示弱,陰陽怪氣地:“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素質都沒有,看到老年人都不知道讓個座。”
旁邊座位上的幾位看著大媽那模樣,聽歌的聽歌,看手機的看手機,全然當做沒聽見。
大媽見沒人理她,眼睛掃過駕駛室後麵兩個座位上的兩個小學生:
“喂,沒看見奶奶我還站著嗎?”
“你們老師爸媽沒教過你們要尊老,還不起來給我讓個座?!沒素質!”
兩個孩子陡然被罵,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背著書包準備站起來:“奶奶,我和同學擠著坐,你坐我這兒吧。”
大媽眼睛一瞪:
“我坐這兒,我的菜怎麼辦?”
“你們兩個都起來,我要放菜籃子。”
一直默默聽著後麵動靜的花朵忍不住了:“這位阿姨,讓座是一種美德,不是義務,您不能強迫人家的。”
大媽一聽就不幹了:“我哪裏強迫了?我隻是在教他們懂得尊老。”
花朵:“尊老後麵不還有個愛幼嘛,他們尊老,您也得愛幼呀。”
旁邊的乘客頓時議論紛紛:
“就是就是,什麼尊老,完全就是為老不尊!”
“最討厭這種倚老賣老的了。”
“你說現在的老年人的是怎麼了?有事沒事非得在高峰期擠公交車買菜,這不是有毛病嘛。”
大媽惱羞成怒,把炮火對向了花朵:“你這個師傅是怎麼回事?竟然聯合乘客來欺負我這老弱病殘。”
花朵聽笑了:
“哎呀,阿姨,我可沒那個組織能力。”
“再說了,您一看就這麼年輕,怎麼老呢?說起話來精神勁十足,那也不弱呀,什麼病啊殘啊,就更稱不上了。”
大媽被懟得一時語塞:“你、你,你什麼工號,我要去你們公司投訴你!”
花朵毫不在意地拍拍掛在駕駛室間隔玻璃上的工作記錄冊:
“工號就在上邊,如果您對我服務有什麼不滿的話,歡迎投訴指正。”
“不過車上都有監控的,啥事都拍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咱們到時候有一說一,您老千萬別在我頭上戴高帽子,我受不起的哦。”
車上的乘客都被大媽不著調的行徑鬧煩了:
“切~~自己無理取鬧還賴上人家司機了。”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嗎,不是老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
更有乘客安慰那一臉不知所措的兩位小學生:
“小朋友,你們坐好了,有些人根本就不配被讓座!”
眼見著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大媽那騰騰欲裂的周身氣焰,隻來得及撲哧了兩下,就被一溜兒的白眼加口水澆灌得隻剩下幾縷嫋嫋青煙。
隻得帶著和滿菜籃子綠油油青菜交相輝映的臉色,灰溜溜地在下一站下了車。
這一站是大站,周圍分布著這座城市的最繁華商業圈,又毗鄰地鐵站,上班的擺攤的轉車的嘩啦啦湧下去一大批,車廂內頓時空曠起來。
花朵這才抽空端起旁邊的老爺保溫杯,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