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該用飯了。”
荊州水道眾多,河流遍布,百姓向來寄水而居。
一座看似平常的河邊小院裏,一個侍女模樣的小丫頭,輕敲了敲門,聽見了裏麵的應答,才小心地提著食盒進去。
房中正端坐著一位相貌不凡的俊美青年,身姿筆挺,眼睛蒙著幾層白色紗布,露出高挑精致的鼻梁和如玉般光滑的下巴,一身普通的衣裳也掩蓋不住那清貴出塵的氣質。
誰能想到,幾日之前,他還是那個被自家小姐救下的滿身傷痕狼狽不堪的落魄男子?
碧珠每看一次這位公子就忍不住心頭如同小鹿亂撞一次,連忙低頭不敢看,細心地擺好餐食,就靜立在一邊聽候男子吩咐。
她知曉這位患了眼傷的公子並不願意自己把他當成瞎子對待,自家小姐也囑咐過要多加留心照顧,因此並不敢僭越。
“沈瑜姑娘呢?”對方端坐在桌前,並不去動那些食物,輕輕出聲。
這沈瑜便是自家小姐的化名了,碧珠眼珠子轉了轉,按照範青瑜的吩咐一板一眼地應道:“小姐去城南寺裏禮佛了,公子切勿擔心。”
前幾日剛救起這位景和公子的時候,怕對方的仇家發現,連個大夫都不敢請,可都是她家小姐和她二人替他換傷藥、包紮傷口的,這人一連發熱好幾天,險些把她家小姐也累病了。
直到今日看著景公子的傷已無大礙,小姐才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喬裝出去尋找能夠一起同行去盛京的商隊。
禮佛?
清俊男子唇邊微抿,顯然並不當真,隻是也未說什麼,低頭摸索著筷子慢慢吃了起來。
那照顧他的女郎,看起來可不是會醉心佛理的女子。
趙晞夾了口清脆的筍瓜,這本不是這個時節的菜,這主仆二人卻不吝資費,想必並不缺少錢財。
隻是她們兩個弱女子,對著他一個陌生人,卻也過於放鬆,失了警惕之心。
又或者,是她們這樣信任他?
趙晞的心頭劃過一絲暖意。
他對那人稱自己為景和,卻並不是化名,而是告知了對方自己的字。他並非有意欺瞞,隻是現如今身處險境,萬事謹慎罷了。
那女子嗓音不知道為何沙啞粗糙,但身上自有一股悠長清新的淡香,以趙晞在盛京繁華雲煙裏近二十載的見識,對方姿容應絕不尋常。
但無論對方樣貌性情如何,都是在他落難的時候救了他一命的恩人,且沒有將他這樣一個盲眼陌生人棄置不顧,而是和侍女悉心照料著他。
就憑這一點,等他的人尋到了他,趙晞也定要好好答謝對方。
這些日子,這小院裏隻有這主仆二人,不見其他任何人聲。這範姑娘身上,想必也有一些他不得而知的為難之處。
趙晞的眉間微微蹙了起來,蒙著紗的眼睛不能視物,以他現在的情況更是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他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那雙手白皙如玉且骨節分明,一看就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碧珠看著就出神了,心想小姐的猜測果然有道理。
這位景公子,身份定然不簡單,要不也不會被人五花大綁在船上安危難測了。
為了治他的眼傷,範青瑜帶著碧珠輾轉尋了好幾個郎中,才尋到了一位老醫者,取了藥,又帶回來親自為他敷上,就是生怕有人看到這青年的模樣,將他的行蹤泄露了出去,被仇家找上門。
範青瑜生在勳貴門庭,不似尋常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對於這些事情,向來是多思多慮些的。
“多謝碧珠姑娘,我用完了。”趙晞放下筷子,清俊的臉上神色難辨,“若是範姑娘回來,還望請她過來一趟。”
碧珠這個小丫頭當然是機靈的,不然範青瑜也不會一路上都帶著她。
聞言她便看了趙晞一眼,小心地應道:“沒問題,姑娘回來我就告知她。公子盡管放心,我家小姐問過郎中的,你的眼傷並不嚴重,隻是受到震蕩而暫時看不見了而已。”
趙晞微微點了點下顎,這個動作他做起來仿佛渾然天成一股上位者的貴氣,又把小丫頭看呆了。
不過其實碧珠心裏想著,就算這位公子身份不凡,和她們關係也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