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肚子裏總是有著很多的故事,而玄之又玄,令人毛骨悚然的便是他們口中的“養屍地”。這個養屍地並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生物,或者是一種鬼怪,農村的老人們並沒有多少的知識,小的時候,奶奶跟我提及最多的便是這種夜間出現,吸人精血的東西。讀初中的時候,早上要起大早,走很長的一段山路去學校,那種在山間開辟出來的土路,有時候被農用車壓塌出一個洞來,伸頭進去便能看見黑黝黝的棺材,誰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墳墓,被直接在上麵開出了路來。
路邊有人家放置的一副棺材,不知道裏麵死的是什麼人,但是一反常態的卻是將棺材刷的紅彤彤的,非常的紮眼,早晨上學路過的時候,總是戰戰兢兢的,因為家裏人講,那樣的棺材會形成養屍地。
學校一樣是在山包上開辟了一大塊空地建立起來的,隻有一棟三層的教學樓緊挨著低丘,再遠一點就是一排平房,七八十年代的建築樣式,分成了幾個大的隔間,裏麵都是上下雙層的木床,一個房間裏能睡近百個學生,那個時候,經濟並不發達,農村裏的孩子也沒那麼嬌氣,倒也說不上什麼苦不苦的。
凡是校園裏,大多習慣種植樟樹,我們這個初中裏麵便是種了數十棵一人環抱的大樟樹,夏天蔭涼,不過晚上下自習後,水泥路旁也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陰森森的一個人是絕不敢走的,不過,學校的基建自然也不會配套的那麼好,晚上起來小解的時候,一般我們男生也就是出了宿舍門對著樹腳也就解決了,少年陽剛,那股尿臊味還真是一般人不能忍受的,我想老師們平時很少來宿舍估計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吧。
言歸正傳。
事情說來也奇怪,至少在當時的人看來,是十分奇怪的。
當時,我們的作息規律都是早上先上早讀,然後再去吃早飯。隔壁班有個叫劉全勝的,早上上早讀的時候班主任發現他沒來教室,以為是在宿舍睡過頭了,結果跑到宿舍一看,居然也不在。班主任當時便慌了,因為我們都是寄讀在學校的,要是在學校裏把人弄不見了,學校可是要負很大責任的,於是趕忙便報告了校長,校長自然也是不敢大意,先帶著幾個老師把廁所食堂一些地方找了個遍,結果還是沒有人影,把同宿舍的學生叫出來問,睡覺時也還在宿舍裏,要是說不見了,也隻能是在熄燈後到起床前的這段時間,宿舍裏那麼多人,誰也不會在意劉全勝是啥時候不見的。
緊接著,校長發動全體老師和劉全勝班上的學生出去尋找,結果沒多久就找著了,但人卻像是傻了一般。
這個劉全勝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學校邊上那小丘上,一個人窩在草叢裏,腳上穿著拖鞋,目光呆滯,嘴裏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他們班主任自然是氣的大罵,但罵著罵著就發覺不對勁了,因為劉全勝對身邊圍著一群人根本是毫無反應,校長上去就是啪啪兩巴掌,臉都被抽紅了,劉全勝卻是眼珠子也不轉一下。
“趕緊送醫院吧!”邊上的老師立馬就有人喊道。
都這個樣子了,自然也沒有人敢耽誤,很快就有老師騎過來一輛摩托車,載著劉全勝和他們班主任便突突到了醫院。
鄉鎮上的小醫院醫療條件很一般,翻來覆去的檢查也沒查出來什麼毛病。大清早的一個娃子就被送到這來,還跟著一群人,醫院裏一些好熱鬧的人自然也跟著湊了上來,邊上一個老人家便是摻和著說道:“這娃子該不是給勾了魂吧?趕緊送回家,讓他家人給叫叫魂!”
老師們教書育人,自然是不信這怪力亂神之說的,見這鄉醫院查不出來什麼毛病,當即就商量著送到縣醫院再看看,一方麵又派人去找劉全勝的家長。這麼拖了半天,劉全勝那須發花白的爺爺才趕了過來,見到孫子這般模樣,指著校長的鼻子便破口大罵,說啥也不肯送到縣醫院去,愣是咬定自己的孫子沒毛病,肯定是半夜被髒東西勾了魂,不然怎麼可能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到那鬼地方去?
出了這檔子事,學校也沒得消停,想報警吧,這事警察也解決不了,隻得由著劉全勝的爺爺劉老頭將孫子又背回了學校,半下午,劉奶奶也顫顫巍巍的跑到了學校,少不得又是一頓哭喊。
當天晚上,天剛黑下來,劉奶奶就一個人跑到了小丘上,扯著嗓子喊著“勝兒喲,家來喲!勝兒喲,家來喲!”
我們坐在教室裏自然是無心上自習了,一個個的支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隻聽得那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班主任站在講台前陰沉著臉,我們年紀都不大,小時候大多也都有被老人叫魂的經曆,心裏倒也不害怕,隻覺得頗為好玩。
一下自習,我們呼啦一下都跑到了劉全勝的宿舍裏,擠不進去的,就都幹脆圍在宿舍門口,老師們攆了幾次,見實在是攆不走,也就由著我們去了。
隻見那劉全勝在自己的床上,也不躺下,就是那樣直愣愣的坐著,眼睛中依舊是毫無神采,他爺爺剛從外麵燒了紙錢回來,見孫子還是那般模樣,唉聲歎氣的坐在床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