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69章 番外三(1 / 3)

今年西北的冬日異常的冷, 皚皚白雪鋪滿整個山頭,整個澄州府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肅殺而冷清。所幸, 三九隆冬天已經走到了盡頭, 年關將至,不日便要迎來開春。因此沉寂了一個冬日的澄州府也因為即將到來的新年再次恢複了生機。

在澄州府的西北角有一座大宅子, 宅子麵積不小,氣勢磅礴,門口牌匾上的“賀府”兩個燙金大字寫得方正鏗鏘。

隨著清晨的第一縷日光照耀在朱紅色的匾額上, 賀府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府中上下都在為了即將到來的新年而井然有序的忙碌著。有家丁正架著梯子往兩扇朱紅大門上貼春聯,嬌俏的丫鬟們笑笑鬧鬧著貼窗花。門內,有簌簌的掃雪聲不時想起。門外, 停著七八輛馬車,車上裝的都是從各地置辦的年貨。賀府人口多,要置辦的年貨自然也比普通人家要豐盛。

管家拿著單子正在驗收貨物,核對無誤後便招呼府裏下人來卸貨。不多時就從府裏出來十幾名身形健壯的家丁來幫忙卸貨。

年邁的管家便在一旁盯著,邊時不時叮囑一兩句:“小心著些,少爺專門去江南找人定做的瓷器, 可別給摔了!

“悠著點!這些都是老爺從各地給小少爺搜羅的小玩意兒, 弄壞一樣小少爺非跟你急不可!”

……

老管家雖說嘮叨了一些, 但是已經伺候了家主大半輩子, 下人即便心裏煩躁但也沒人敢跟他頂嘴。

就在這時,一道小小的身影從人群中擠出, 顫顫巍巍地跑了出來。老管家瞧見了,原本不苟言笑的嚴肅臉登時笑成了一朵花,眼角的皺紋隨著嗬嗬的笑聲一顫一顫。

“小少爺,你怎麼出來了?外麵冷, 快回屋去吧。”老管家朝著那個小身影快步走過去,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溫柔,生怕說話聲音太大嚇著那個小小的人兒。

順著管家的視線看過去,隻見是一個三歲左右的孩童,小孩兒長得白白嫩嫩,圓溜溜的大眼睛,臉頰肉嘟嘟的十分可愛了。數九寒天,那孩子被裹得十分嚴實。腦袋上戴著一頂虎頭帽,腳上一雙麂皮小靴子點綴著價值不菲的翡翠,身上穿著一件厚厚的素色棉襖,外麵還套了件紅色的棉馬甲,讓原本就有些肉嘟嘟的小家夥顯得愈發圓潤了,就像個圓滾滾的小雪球。

西北氣候幹燥,風沙常年不斷,因此這裏的人皮膚都比較粗糙,但是這孩子卻長得十分水靈的,那肉乎乎的小臉蛋就跟剝了殼的水煮蛋似的白白嫩嫩,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白得過頭了,五官也比一般的孩童的立體分明,讓他顯得有些特別。雖然黑發黑眸,但五官的異域特征十分明,明顯就是漢人與外族所生的混血小孩。

不過澄州府中常年有不少異域商人進進出出,也經常會有漢人與外族通婚的事情發生,因此對於這種混血小孩澄州府的百姓早已見怪不怪了。隻不過這小孩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難免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這孩子性子很安靜,跑到大門口後就站在角落裏不動了,安安靜靜地望著遠處,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有著超出年齡的沉靜氣質。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明亮澄澈,暗含著隱隱的期待,似乎是在等待什麼重要的人。

老管家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了下來,伸手將他戴歪的虎頭帽輕輕扶正,柔聲問:“小少爺,站在這裏是要等什麼人嗎?”

小娃娃這才將視線收了回來,看了眼老管家,伸出短短的小胖手指了指遠處,軟聲軟語地道:“等哥哥姐姐。”

老管家失笑,溫柔解釋道:“大少爺和大小姐還要幾日才能到呢,小少爺你現在在門口等也等不到呀,咱們先回屋去好不好?”

小娃娃不高興地嘟了嘟嘴,躲過了老管家伸過來要抱自己的手,走到另一邊執著地繼續等。站了一會兒大概是站累了,他蹲了下來,雙手捧著小肉臉,一眨不眨地盯著遠方,大有等不到人就一直在這裏等下去的架勢。

這可把老管家著急壞了,外頭這麼冷,西北的風又烈,吹在臉上就跟刀刮似的,把自家小少爺這滑溜溜的漂亮小臉蛋吹壞了可咋辦呀。可是自家這位小少爺,別看年紀小,性子卻是好些固執,對於認定的事,除了家裏幾位主事的,誰勸都不聽。

就在老管家為難之際,又有人從裏麵走了出來。來人長身玉立,披著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風,五官俊美,表情淡漠。

老管家瞧見了,正要站起來行禮,那人卻抬手製止了他,又輕輕揮了揮手,讓他去忙自己的。老管家點了點頭,悄聲離開了。

蹲在地上的小娃娃還在認真的盯著空無一人的遠處,並沒有注意到老管家的離開。突然一雙大手輕輕將他抱了起來。小娃娃被嚇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急忙扭回頭,看清楚來人後卻又重新放鬆了下來,嫻熟地在那人的懷裏轉了個身,伸出雙手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又將小臉蛋貼在那人的臉頰上,委屈巴巴喊了一聲:“爹爹。”

賀澤璽抱著兒子小小的身體,輕輕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輕聲問:“站在這裏做什麼?”

“等哥哥姐姐。”小娃娃回答得奶聲奶氣,語氣裏還透著小小的失落。

賀澤璽抿成直線的薄唇在聽了兒子的回答後微微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他用披風裹住兒子,解釋道:“哥哥姐姐要過幾天才能到,先跟爹爹回去吧。”

“不要。”小家夥把小臉一扭,固執地要繼續等。

賀澤璽有些無奈地問:“哥哥姐姐不來你就要站在門口一直等?”

“嗯!”小雪球似的小孩堅定地點了點頭,委屈地嘟起嘴,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想哥哥姐姐。”

賀澤璽輕歎了口氣,無言地輕輕拍著兒子的背。

身後有輕淺的腳步聲在靠近,未等賀澤璽回頭,就先聞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心裏了然便未回頭去看。

那人走到賀澤璽的身後,伸手把孩子抱了過去。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伸進懷裏,掏出一把小巧的木頭匕首,遞給了小孩:“這是阿汲哥哥送給你的玩具,他親手做的。”

小家夥聽見了哭喪著的小臉瞬時綻放了光彩,興高采烈地接過匕首。將那把普普通通的小刀翻來覆去欣賞了好幾遍後他小心翼翼地藏進了懷裏,就好像在珍藏稀世珍寶一般。藏好寶物了他才仰起頭,高興地問:“爹爹,哥哥他們到了嗎?”

“還沒有,”莫珈道,“這是哥哥和信放在一起提前送過來的。”

小家夥一聽表情登時又黯淡了下去,不過如今有了哥哥親手給他雕刻的木頭匕首作為慰藉,總算沒有再哭出來。

賀澤璽總算鬆了口氣,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扭頭問莫珈:“什麼信?”

莫珈掏出懷裏的信遞過去:“這是半個時辰前剛送到的。”

想起那對頑皮的侄子侄女賀澤璽就頭大如鬥,心裏突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邊拆信邊自言自語道:“那倆孩子不會又做什麼壞事了吧。”

莫珈輕扯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

賀澤璽快速瀏覽過信上的內容,看完不禁深深歎了口氣,搖頭歎道:“那兩個頑皮孩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信是遠在北方草原的拓跋泓寫的。

自從賀驍父子先後辭官離開京都,回到西北定居之後,與拓跋泓一家的來往就愈發頻繁。澄州府距離掖揉王廷路程不算太遠,快馬加鞭的話三日便能到,因此這些年來,每到安陵的新年,拓跋泓都會帶著家人從掖揉趕回安陵和父兄一起過年。

按照往年的慣例,拓跋泓一家都會在除夕的當天抵達澄洲,然後在家裏住上三天就又要趕回掖揉了。畢竟拓跋泓是一國之君,也不能長時間離開自己的國家。

距離除夕還有小半月的時間,照理來說,拓跋泓一家此時還在掖揉尚未動身。隻可惜,有人先等不住了。

提起拓跋泓和明珩的那一對兒女,真是讓他們又愛又恨。兩個孩子如今已經七歲了,生得聰慧伶俐,十分討人喜愛。而且繼承了賀家的武學天賦,小小年紀身手十分了得,打遍草原無敵手。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兩孩子小小年紀在武學上就小有造詣,兩個孩子的性格也十分的勇莽,一天一天的,不是在闖禍就是在闖禍的路上,把兩位老父親氣得天天追在兩人屁股後頭揍。

前些日子,兄妹倆鬧過頭險些闖下大禍,拓跋泓一氣之下硬著心腸罰兩個孩子禁足了整整兩個月,直到最近才因為即將要到安陵的新年才被解禁。

明珩知道拓跋泓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直到現在還餘怒未消,所以在兩個孩子結束懲罰後還特地把他們叫到跟前,語重心長地告誡兄妹倆這段時間乖一點,別再惹爹爹生氣了。兄妹倆當時還答應地特別好,態度乖巧又真誠,結果一轉頭留下一封信就樂顛顛跑了。

當時明珩正摟著拓跋泓試圖為一對兒女說些好話讓他盡快消氣。結果他前腳剛好不容易哄好媳婦兒了,後腳小扇子就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夫夫倆看到那熟悉的信封以及信封上那幾個更加熟悉的字,齊刷刷地眼皮跳了跳。

緊接著,他們就聽小扇子說出了那句聽了不下百遍的話。

“大汗、殿下,大皇子和大公主又又又留書出走了。”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後夫夫倆又異口同聲發出一聲深沉的歎息。

小扇子拿著那封信,臉上的表情也十分複雜,既哭笑不得又夾雜著幾分無奈,但唯獨沒有擔心焦急。

講真的,若是一幕戲隔三差五就要演上一回,而且一演就是四年,任誰都會麻木的。

明珩和拓跋泓在聽聞兒女留書出走後表情也是十分平靜。明珩淡淡說了一聲知道了就接過信放在桌上,連拆都沒拆開。

拓跋泓倒是拆開來快速瀏覽了一眼,隻見信上寫著:

父汗爹爹,哥哥想湯圓弟弟了,我先帶他回安陵啦。對了,哥哥說他把送給弟弟的木頭小刀落下了,你記得帶來呀。

阿依勒留。

拓跋泓看完發出一聲輕笑,把信紙舉到明珩麵前晃了晃,慢悠悠道:“你女兒說哥哥想小湯圓了才先帶他回安陵去了,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