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第一個人跪下來的時候,其他人的心也就跟著鬆動了。
是為了大榮盡忠到底,血濺當場,還是為了全家性命,明哲保身?
武將從時安開始,文臣從林首輔起,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低下頭,表示降服。
大殿上隻零零散散地站了一些人,他們麵麵相覷,神情愈加難看。
他們中大多都是勳貴和宗親。
新朝也許會為了維/穩,任用舊朝的官員,但是新朝還能不能認他們這些舊朝的勳貴就難說了,至於宗室,臉皮再厚,也不會覺得他們還將會是新朝的宗室。
承恩公向著一個禦史使了個眼色,這禦史是他女婿,咬了咬牙,說道:“鎮北王,你忤逆犯上,身為臣子,不忠君主,謀權篡位,今天哪怕是一頭撞死在這裏,我都不會向你屈服。”
這是試探,隻是想讓楚元辰許下諾言,不削爵。
蕭朔發出一聲輕笑。
蕭朔明明一句話也沒有說,單單這一聲笑就足以讓人心生膽寒,那禦史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楚元辰和蕭朔對視了一眼,撫掌道:“餘下的應當是要為大榮忠心到底了,本王就滿足了你們的忠心。”
他桃花眼的眼尾一挑,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服者死。”
鎮北軍將士拔劍,手起刀落,承恩公的頭顱落地。
刺眼的鮮血噴湧而出,還帶著溫度的鮮血濺灑在了距離最近的幾個人的身上和頭上,頭顱在地上滾了兩圈,一直滾到靖衛侯的腳下。
“啊!”
殿中響起了一聲慘叫,靖衛侯兩股戰戰,瑟瑟發抖,臉色煞白煞白的。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楚元辰居然真得逼宮了,而且怕是馬上就要坐到那個位置上。韓謙之是楚元辰手下心腹,日後就是新貴重臣,難怪他對靖衛侯的爵位毫不在意。
韓謙之上回說把分家得來的銀子都給了楚元辰當了軍餉,楚元辰如今得了大位,必會少不了賞賜,而他們呢,他們這些前朝勳貴,隻怕連爵位都保不住。
他拚命的要了這個爵位,把府裏的銀子全都分給了韓謙之,又把家當賣了給兒子買官,結果現在,注定一無所有,一場空。
靖衛侯眼前一黑,直接就撅了過去。
靖衛侯一倒下,其他人的腿抖得更厲害了,他們麵色慘白的看向地上那個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的頭顱。
他們終於清晰的意識到,這不是在討價還價。
他們如今已是囚下階,鎮北王要他們生,他們就生,要他們死,他們隻得死。
宗室們都看向了禮親王,眼神惶惶不安,禮親王輕輕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跪了下去。
不多時,章華殿內所有的人全都跪倒在地,黑壓壓的一片,他們全都低下了頭顱,俯伏在地,表示臣服。
楚元辰站了起來,平靜地道:“從今日起,大榮朝——亡!”
這個“亡”字,落了重音,就如一把重錘在章華殿中所有人的心上狠狠地敲擊了一錘。
他用這句話,宣告了一個王朝的結束。
新朝將臨!
天邊亮起了第一縷朝陽,絲絲縷縷的陽光漸漸地帶走了黑夜。
皇城裏,一片安寧,壓根兒就不像是在逼宮後,更似每一個平靜的早上。
皇城中的守衛全由鎮北軍取代,而內宮從很早起就在蕭朔的手裏握著,無論是內侍,還是宮女,嬤嬤,甚至是包錦衣衛在內的十二衛,一個個全都老老實實的,該上哪兒上哪兒,該做什麼做什麼。
所有人都被暫且留在了章華殿內,讓他們再多冷靜冷靜,楚元辰先單獨見了禮親王秦鈞,為的是秦氏宗親。
當然,從此以後,秦氏也不再是宗親了。
“秦鈞,”楚元辰也不再稱呼其為禮親王,親王是宗室爵位,顯然已經不合適了,“秦恪的妻妾子女,你負責處理一下。”
秦恪隻有一個獨女,但三宮六院的嬪妃不少,這些人如今全都被鎮北軍趕到了太後的慈寧宮裏,楚元辰的意思就是讓禮親王自行處置。
秦鈞有點懵,他們以為,他們這些前朝宗室,尤其是秦恪的嬪妃,十有八九沒有好下場,但楚元辰好像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而且,居然還派差事給自己?自己是前朝宗令啊,他到底還記不記得啊!
“還有秦氏族人。”楚元辰理所當然地說道,“爵位是沒了,朝廷也不會再花銀子養他們,至於命,就看秦氏族人安不安份了。”
“北燕的耶律氏,但凡安份的,如今也都還活著,至於不安份的那幾個,亂葬崗裏也不缺人。”
楚元辰笑眯眯地問道:“秦鈞,你能管住他們吧。”
秦鈞心頭狂跳,幾乎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耶律氏是北燕的王族,楚元辰同樣也沒有要他們滿門皆亡,所以,秦家人的性命也還是能保得住的吧?
這是一個大麻煩,秦鈞卻不能不接。
他是宗令,就算現在已經沒有大榮朝,他也是秦氏一族的族長,秦氏人多,上上下下加起來都過萬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送死。宗室享了這麼多年的福,如今一夜之間什麼也沒有了,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接受,不過,總好過連命都沒了。
秦鈞覺得自己的肩上沉甸甸的。
楚元辰抬手道:“我隻給秦氏族人三次機會。王爺,好自為之。”
秦鈞當然也聽得明白,這三次機會指的絕不是免罪,而是,楚元辰隻能容下秦氏犯三次錯,若再有第四次,那就是滿族跟著遭難。
秦鈞心頭一凜,拱手道:“是。”
楚元辰這軟硬兼施的態度讓秦鈞不敢掉以輕心,他深切的知道,秦氏的生死存亡,如今就扛在了他的肩上。
“對了。”楚元辰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去告訴秦家人一聲,各家各府,家產的七成,交給國庫,就當是秦氏的買命錢。”
秦鈞:“……”
他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聽不明白。
楚元辰問道:“怎麼?是覺得太少了?”
“不,不少!”秦鈞連忙搖頭。
楚元辰說道:“那你去找林首輔,好好跟他說說這件事。”
國庫早被秦恪敗得差不多了,這些日子來,蕭朔雖往國庫裏填了不少,可對這個千瘡百孔的王朝而言,依然杯水車薪。
秦家人當了這麼多年的宗室,滿族上下幾千萬兩應當還是拿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