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衛修和他手上的腰刀。
從他的眼神中,她看不出絲毫的情感流露,這讓盛氏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話全都落了空,心中也更加慌亂。
衛修一直在鎮北王府裏,幾乎很少出門,盛氏去過王府門口等了幾回,都沒有等到他。
她一個孀居之人,也不太能時時出來。
趙元柔出嫁後,好歹是親王妃,她在趙家也沒有受到什麼折磨,可是等到昭王被圈禁後,她在趙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趙家嫌她會連累他們,對她百般怠慢,娘家也不給她出頭。
她隻出了兩回門,就被趙家陰陽怪氣很久,就不敢再出來了。
聽說今天放榜,而和衛修一起來京城的是一個今科舉子,衛修說不定會出來接他,盛氏就過來碰碰運氣。
衛修的確和許氏長得很像,她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本來是想找機會和他偶遇的,就是這左什街人太多,衛修拐進巷子裏,一下子就沒影了,迫不得已,她才下馬車跟過來。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他說上話,準備了好幾天的話也說得亂七八糟,七零八落。
盛氏定了定神,努力把話題引導回來。
她拉住了衛修的袖子,一臉認真地說道:“玨哥兒。你都回京了,為什麼不回家呢?你才是盛家的嫡長子,盛家的一切都該是你的。”
見衛修並不動容,盛氏又把許氏拿出來:“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你也該為你娘想想。你娘肯定也是希望你能回去的,不然豈不是要把盛家讓給盛琰這個庶子嗎,你娘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穩的。”
她動之以情:“玨哥兒,你娘就你一個兒子,你若不回去,以後又有誰能為她供奉香火呢。”
“你娘死得冤枉,你應該要為她報仇才是,要不然,豈不是妄為人子了。”
盛氏一口氣把話全說了,說得義憤填膺,一臉是在為了許氏打抱不平。
果然,就見衛修的眼中掠過一抹動容,衛修問道:“我娘是怎麼死的……”
“你娘她……”盛氏抹著眼淚,先哭了起來,“你娘是被你繼母身邊的嬤嬤推進湖裏溺死的。”
她哭得傷心欲絕。
“你繼母與你爹暗生情愫,你爹為了娶到你繼母,先是把你給丟了,你又夥同你繼母害死了你娘。”
盛氏把事情一一說了。
劉氏被休後,她打聽過,才知道還有這樁隱情,不過,這話落到盛氏的嘴裏,前因後果就變了一個樣。
衛修一直等著她把話說完,才道:“我姐為什麼不替我娘報仇?”
話題終於又向著她希望的方向轉了過來,盛氏的心稍微放了放,就說道:“你流落在外多年吃盡了苦頭,可你姐每天都是養尊處優的過好日子,為你娘報仇,她有什麼好處,還會得罪了你爹,有個殺人凶手的爹,她能還怎麼能得一門好親事?鎮北王府還會要她嗎?”
“你想想,這麼多年了,她怎麼就從來沒有找過你呢?”
“這次要不是你繼母自個兒招了,她壓根兒不會理會你的死活。”
“玨哥兒,你走丟了這麼多年,你姐現在最親近的弟弟早就不是你了,而是盛琰。”
“不然你姐怎麼就不讓你回去呢。”
盛氏說著說著,幾乎連她自己都快信了。
她再接再厲道:“你姐現在肯定是打算讓盛琰記在你娘名下,以後讓盛琰繼承盛家,玨哥兒,你別讓人給哄了啊。盛家的一切都給是你的。”
衛修沒有說話,也沒有走,似乎是在認真聽她說話,這讓盛氏的心中大定。
盛氏也就越說越起勁,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大體上的意思也就是讓他姐對他並不真心,讓他去給許氏報仇。
說完後,盛氏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玨哥兒,姑母是一心為了你好。“
“我知道了。”衛修平靜地說道,“若無事,我先走了。”
他說完,把腰刀歸入鞘中,轉身就走了,這一次沒有再回頭。
盛氏鬆了一口氣,她把後背緊緊地貼在了牆上,心裏還有些慌亂。
她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剛剛真是被嚇得半死,沒想到這盛玨竟然也跟盛琰一樣愛舞刀弄槍,也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教的孩子,白白敗壞了他們書香門第的名聲。
幸好,衛修信了。
也就是個小孩子,怎麼可能不信呢。
盛氏並不在意衛修會不會去和盛兮顏對質,她說的這些話裏,九成真一成假,就算對質,衛修也不可能確定是誰在說謊。
如今,隻要先在他的心裏留下一根刺就夠了。
盛氏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沒想到真能找回盛玨。
當盛氏知道盛玨居然回來了以後簡直是不敢相信的,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隻是不信歸不信,盛玨回來對她並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還能救女兒。
想到女兒,盛氏的心裏有一陣一陣抽痛。
她從小到大,如珠似寶養大的女兒,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每每想起,都讓她心痛如絞。
想到前陣子,她假扮成送菜的婆子才得已見到女兒一麵,盛氏的心幾乎都要碎了。
柔兒一臉憔悴,眼神無光,似是心如死灰,見到她的時候,也是呆呆的,還非說自己不是她的女兒,說要回家。
她當時就哭出來了。
這哪裏還是她驕傲漂亮的柔兒啊。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苛待她的。
鄭心童告訴她,昭王得罪了蕭朔,隻有蕭朔倒了,柔兒和昭王才有可能被放出來。
也隻有蕭朔倒了,柔兒才能擺脫這種階下囚的命運。
盛氏捏了捏拳頭,她的女兒應該是人中龍鳳,就連登上鳳位也是可以的。
現在不過是為奸佞所害。
柔兒年紀輕輕,不應該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圍牆裏頭一輩子。
她知道鄭家二姑娘不是真心想幫她,但是,她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大不了,她就舍了這條命!
盛氏定了定神,飛快地走了。
等到盛氏走後,衛修才又從拐彎處走了出來,眸光微動,漆黑如墨的的眼瞳沉沉的,看不出喜怒。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往來的方向走了回去。
“阿修!”
“你就說像你,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