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名為藍霂的女孩(1 / 2)

起霧了。

姑蘇的氣候讓深山仙林的早晨蒙上薄霧,迷蒙的水汽試探的想要粘上女孩繡著卷邊浮雲紋的裳邊,被輕柔而嚴厲、不可抗拒的推開。

流雲的衣角拂過破曉天邊,層層迷霧暈開淺淡晨曦,有何處泉水淌過岩石苔絲,一路清泠,伴隨涼意直達主府中間,在平緩的地勢下重歸靜謐潺潺。

亭台水榭相連曲徑則回,在女孩一步一步印下腳步後晨霧盡散,露出了一瞬盤桓蜿蜒的細密紋路——

——地麵、木欄、柱身、簷角,無處不在,縱橫交錯,詭異神秘——承載著常人無法接受的巨大信息量,即使一瞬即沒,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哪個正常人若是看見這一幕,即使不說當場瘋掉也會動彈不得無法直視,而女孩子隻是平靜地走過,步伐平穩,上身不動以至於宛如天上仙子踏雲而來,漆黑的長發與雪白的外衣安靜地垂在身側,對比鮮明卻又和諧,一動不動地,隨她到了廊前。

女孩步入廊中,便在長椅上坐下,然後,慢慢的將頭往後仰、往後扼、往後折,以一種人類的頸脖難以企及的角度,讓自己能觀測到天邊即將消失的夜色。

黑暗中閃亮的群星在日光裏被隱去身形,但現在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隻要有心,她——祂還是能捕捉到些許蹤跡。

一盞茶後,天光大亮,祂——她收回了視線,重新站起來,隨手拔了兩棵草,倒騰幾下扔地上,在看過卦象之後又隨手處理了痕跡,身形光影般閃爍,下一瞬就消失在原地,到了長廊的另一頭。

她又邁開不緊不慢的步伐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被精準的丈量過一般,分毫不差。起腳的動作,落腳的角度,一切都準確的不可思議,就好像是機器一般。如果有人閑的沒事去計算,就會發現,這樣一直走,當她從長廊的開始走到末尾的時間,剛好就是一盞茶的時間。

在朝陽冉冉升起時,夜色褪盡了,塔上用於報時的鍾被敲響,正式宣告一天課業的開始,鍾聲回蕩在空中,蕩開了層層霧氣,女孩推開門扉,也讓鍾聲蕩進了屋裏。

不多不少,踩點準時到。

她可是一點時間都沒浪費。

屋內早就坐著兩個人,二人聞聲,轉頭看來。

二人一長一少,年長者嚴肅地板著臉,既高且瘦,腰杆筆直,蓄著長長的黑山羊須,從已經有了些許皺紋的眉眼,可以看出他當年也是個美男子;年少者唇角帶笑,清煦溫雅,款款溫柔,容貌俊美。包括女孩在內,三人皆穿著素白色家袍,額間係著卷雲紋抹額。

“霂(mù)霂,來了。”少年笑著開口,聲音柔和如三月春風。

女孩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少年已經習慣了幺妹像是學著二弟一樣的冷漠冰山臉。他招招手,溫聲道:“坐。”

女孩上前,先是行了一禮,然後落坐,動作一絲不苟。

少年沏茶,將茶杯推到她和長者麵前。二人端起,潤了潤口,動作同步一致,低垂的眉眼相像得不可思議。

少年看著這一幕,微不可查地怔鬆了一下,回過神卻是已經開口,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說:“霂霂簡直就像是叔父親生的女兒……”

二人同時放下了茶杯,輕皺著眉看他。

少年反應過來,心裏慌了一瞬,麵上卻是相當自然的接上話:“叔父和霂霂方才飲茶時極為相像,侄兒一時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會這麼像呢?他想,難道霂霂的親生父母其實和藍家有什麼關係嗎?

長者輕輕點頭,算是揭過此事,並不在意。

女孩不予置評。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到詭異,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在少年幾乎頂不住這種壓力時,方才垂下眼簾,收回目光,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霂霂威勢一如既往啊……少年悄悄鬆了一口氣,暗暗想到。

這種形容對於一個小女孩、他的妹妹來講可能有些奇怪,因為威勢通常是用在年長會位高之人身上的,但他們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藍家曆史上從來不少什麼奇才怪才,而這些年來他們都早已習慣了一件事情——

他的妹妹就是這樣的、無論是誰、也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天才。

少年收回心神,拿出紙張,清了清嗓子,主持著藍家最高層例會的進行。

是的,最高層。

姑蘇藍氏作為一個家族,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便是身為掌權人的家主以及其血親嫡係。而目前家主閉關,主母仙去,藍家大權由其弟藍啟仁代理,家主的次子藍湛閉關,長子藍渙與幺女藍霂協同管理。

藍家老一輩的直係大多西去,餘下的頤養天年,不再勞神管事。藍啟仁並沒有妻子,膝下無子女,門客支係長老夠不到真正的核心,於是能決定某些事的最高層,便隻有在座的三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