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殿。
池塘碧波蕩漾,池邊開滿了各色嬌花,被雨幕打濕,殘花滿地,假石也被衝刷的顏色變深,被雨打的滴答滴答響。
文清妍讓宮女送走太後宮中來的嬤嬤。
一人獨身坐在紗窗前,雨聲霏霏,光從紗窗透進,照在她的臉上。
她扶正了頭上戴著翠金首飾,神情晦澀,雜思不斷。
皇後母家白家前朝出事,太後給她許諾了皇後之位,隻需要她親自動手毀了折幼君,嫁禍給皇後……
…但口頭許諾的東西,真的能信嗎?
承恩公這個位置,要真的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白家就不會在前朝被人盯上了,真查起來,文家在祖父在的時候還算清貴不亂來,而今可不好說。
但什麼都不做亦不成……
太後輕輕一句話,她就必須動起來,哪怕隻是裝個樣子。
文清妍抬眸,眸中充滿光亮,詢問身旁的宮女以丹。
“以丹,我是不是還沒有賀過折才人晉位之喜?”
以丹侍立在旁,認真道:
“回稟文才人,禮早就送過去了,難道才人是準備親自去一趟嗎,可外頭正下著雨呢,這時候可不適合去。”
文清妍淺呷一口茶。
“等皇後母家出事的事情傳遍宮闈,便更不合適去了,但你說的也沒錯,雨天去不合時宜,真是讓人煩惱啊。”
“那…奴婢還要不要備轎輦?”
以丹琢磨不清文清妍的意思,露出迷茫之色。
文清妍瞥了她一眼,笑著說道:
“不必了,把從崇文閣借來的《永徽律疏》,裏頭的那冊《捕亡律》拿來。”
“是。”
以丹旋即去做,奉書回來。
她也識得一些字,雖然遠沒有文清妍那麼多,但辨識書名,對她來說還是很簡單的。
文清妍放了下茶盞,慢慢翻開書。
《捕亡律》講的是該如何追捕逃犯、兵士、丁役和官奴婢逃亡。
太後派來的嬤嬤,想讓她去害人時,也把白家犯的事,以及陛下更在意什麼,講了個清楚。
文清妍聽完後,心中就閃過了個猜想——
那個無籍之人,是否為逃跑的官奴婢?
當然,這種事情,靠猜是猜不出來什麼的,而且自她入宮,從沒聽說過宮裏有官奴婢逃跑。
這個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想到這裏,文清妍低聲喃喃。
“司製司……”
那日太後生辰,折才人幫了司製司裏的一個宮女如馨討賞,雖然那個如馨沒有親自來,但手藝那麼好,又被幫了一把,扶搖直上,隻要是懂得知恩圖報的人,肯定就已成折才人的人了。
如若那個宮女如馨,成了名義上的逃奴,這段時間與她交情不淺的折才人,必會受到牽連。
皇後也會因掌管宮闈不嚴,而受罰。
陛下冷待她們,自己能得到寵愛還會變多。
文清妍想到這裏,停止了翻書。
拿定了主意,要把這個方案報給太後。
當然,宮女想要逃出宮廷,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畢竟宮中那麼多侍衛,層層關卡,可不是兒戲。
但宮女到底有沒有逃出去,其實不重要。
宮中能藏“人”的地方很多,一條宮女的命,能讓皇後、折才人都難受,其實就很有趣了。
太後會不會滿意,會不會答應,不好說,但好歹…她確實做事了啊。
非要讓她再另想個法子,她就可以裝想不出來了。
文清妍輕笑了笑,看向以丹,開口道:
“你下去吧,順便悄悄問問宮裏的那些婢女,有沒有想要出宮的,都是些什麼緣由?”
以丹懵懵地點頭。
她常常跟不上文清妍的思路,但作為文清妍從家裏帶來的丫頭,她還是有能力的。
按照文才人吩咐,她離開了殿內。
雨下的大,門外沒有宮女在守著,大多都回屋休息去了。
以丹來到了下房附近。
途經一間房時,聽到有好幾個同住一屋小宮女,在閑聊一些瑣事,無外乎是一些累與不累的抱怨,還有一些宮中流言。
以丹停下腳步,推門。
裏頭的宮女看見是以丹進來,驚道:
“以丹姐姐,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