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樘從厚重高大的監獄大門裏走出來的時候快晌午了,太陽正當空,光芒刺眼。
進來的時候還是83年夏末,現在卻已經是88年深冬了。
他一手遮著眉眼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一手捏著衣領攏了攏。他隻這一套行頭,單褲單衣,乍見寒風有點刺骨。
“救命!”
程樘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驚慌失措的求救女聲,他充耳不聞腳步堅定連眼神都沒偏移半分。
他剛獲自由,不想惹麻煩。
陳茶呼救的頻率並不高,附近荒無人煙,喊救命除了浪費體力沒其他用處。奔跑中每一次呼吸肺都灼得生疼,可是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茶連往後看一眼都不敢,隻能咬著牙往前跑。身上笨重的棉褲棉襖讓她舉步維艱,就在她精疲力竭絕望的時候,視野裏終於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宛若沙漠中瀕死的人看見綠洲,陳茶眼睛亮了亮,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然而她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救命,那人連頭都沒回一下。
身後追來的人本像貓捉老鼠般,看見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多了個男人於是加快了追擊速度。
陳茶早就力竭,全靠意誌力撐著,右前方那個步伐不疾不徐的男人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咬著牙閉上眼不管不顧地朝程樘把自己砸了過去。
程樘聽見身後動靜不對,身體還沒轉完就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
等程樘穩住身形,懷裏多了個女孩,拉著他的衣擺瑟瑟發抖,可憐巴巴地望著她,眼神哀求,喘著粗氣說不出話,一副隨時會暈倒的嬌弱模樣。
程樘眉頭皺起,表情冷漠,懷裏這女孩……看了眼她胸前跟自己緊貼,棉衣都遮不住的飽滿,程樘在心裏改口,女人,然後條件反射搬揪著她衣領往外扔。
畢竟程樘吃過嚴打的苦,跟女人當街擁抱足夠他再進去待五年。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陳茶,心裏直發苦,打剛才就發現這男人背影匪裏匪氣不像個好人,再看看此刻男人臉上大寫的“冷漠”,唯一的念頭就是完了!
但是死之前還是要掙紮一下的,陳茶死死地抱住他的腰雙腿纏上他的腿。
程樘僵了一瞬。
這是一個過於曖昧的姿勢。
他愣神的功夫,追著女孩的人到了跟前,惡狠狠地警告他:“不想死的別多管閑事!”
程樘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勾著懷裏人的衣領往外拽,線條硬朗的臉晃晃地寫著寫著:別惹我,趕緊滾!
陳茶眼睛一轉,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大聲哭喊,“哥哥,你可出來了!我來接你出獄的路上遇到了這些人販子,他們想把我抓去賣掉!你快把他們打跑。”
程樘:“……”眼尾因為詫異微微張開,唇角抽了抽,要笑不笑的。
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
可惜對麵的人都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宣布:“他們是一夥的!給我打!”
程樘無奈地輕歎輕歎一聲,一手護著懷裏的便宜妹妹,一手握成拳快很準的對著來人揮了出去。
五六個大男人,愣是打不過他,沒多久就被放倒在地。
被動當好人的程樘順手把雙方都交到了最近的公安手裏。
配合的做完筆錄,程樘剛準備離開派出所又被公安叫住,“同誌,等一等,你愛人還在這呢!”
程樘猛然回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剛才那個便宜妹妹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見他目光不善,往公安身後縮了縮,委屈道,“你別不要我!我沒被他們糟蹋,還是幹淨的!”
程樘:“……”
忍不住罵了聲:“艸!”
戲精!
那公安撫地看了看了陳茶一眼,眉毛一皺開始說教,“你這位同誌怎麼能這樣?!我還納悶你隻是路與不平怎麼把那幾個人販子打那麼狠呢?!原來還為了這事!我可以作證,那些人販子口供一致,並沒有對你愛人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你不能因為這嫌棄她。人家女同誌長途跋涉幾千裏地來接你回家,你小子有福氣的很!快把人帶回去吧!”
程樘眼皮因為錯愕向上掀了掀,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個滿嘴跑火車唱作俱佳的戲精女一眼,吊兒郎當的開口,“你知道我姓誰名誰嗎?就敢冒充我媳婦兒?”
陳茶從公安身後探出頭,眼睛含淚要掉不掉的,“你是程樘啊!家住濱大禹鄉錢榆村,坐了五年牢才刑滿釋放。”
程樘估計是他剛才做筆錄配合問詢的時候自報家門被她聽到了。還挺聰明的,說一遍就記這麼清楚。
他人生第二次被這麼栽贓陷害,上一次是坐牢。這一次是多了個“愛人”!
程樘匪氣地勾了勾了下唇,“我坐牢的時候才剛滿18歲,那年你才多大就能嫁人了?”
陳茶隻慌亂了一瞬,就“嬌羞”地扭捏道:“我是你未婚妻,咱們自幼就定了娃娃親。我來接你回去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