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赴宴(1 / 3)

翌日,日頭剛剛升起,鹿城西北三十裏梅歎亭外,臘梅還未接朵,樹梢上零零碎碎的綠葉好似散落空中的玉翠,雖鮮亮卻少了妖嬈;蟄伏在其中的岑參,早早就挑好了位置,含著一根雜草,慵懶的靠在一塊木樁上,哼著早已被人遺忘的曲調,懷念著逝去已久的族人。而坐在亭內的褚山遙,麵前擺著一壺烈酒,上麵早已凝結出細小的朝露看樣子是放了許久,至於他也亦如那酒水一般,一動不動獨自閉目凝神。直到一縷陽光灑在他身上,耳邊便傳來一陣吟唱:

“金釵沾玉液,醉夢巫山情。覺醒何其難,再醉人不還。”

“哈,司馬公你總算……”

“等等!”

褚山遙起身正要上前客套,卻不想被司馬泊夜身後的戴遊給喊住了!

“我說你們這些文化人,真是麻煩,一出場還要念個詩,司馬老哥你好歹為我考慮下呀,你念了我不念,豈不是顯得老戴我沒文化,沒文化就會被看不起,被敵人看不起也就算了,萬一傳出去被小弟們看不起,那可就壞了!這是影響軍心呐!”

看著戴遊一本正經的樣子,司馬泊夜哭笑不得,連連點頭。

“思維縝密!老戴說的有理,我錯了,要不你也來一首?”

“好嘞。”

戴遊還真把司馬泊夜的玩笑當成了事,隻見他一指前麵的褚山遙大聲喝道:

“你這犢子給我好好聽著!老戴我要念詩號了!”

隨即戴遊正了正嗓子,眼咕嚕一轉開口便念道:

“打鐵不賺錢,搶劫來的快。我把皇帝脫,吃喝不用愁!”

“好!好詩,把前麵兩句改四個字,後宮娘娘們念也一點毛病沒有!”

“哈哈!兩位真是妙人呐!快,裏麵請!”

一旁的褚山遙看著對麵兩人一唱一和的,也忍俊不禁的大笑了起來,一時間這場虛情假意的宴席倒是因此多了幾分真性情。

“來人,上菜。”

隻等三人坐定,褚山遙雙手放在左耳前一拍,,一個夥夫模樣的士兵便從梅園中走出,端來一個食盒,裏麵菜食齊備,這才擺上好,戴遊便迫不及待的動手撕下一塊雞腿正要往嘴裏塞,而一旁的司馬泊夜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夾起青菜放到口中細細品嚐。

“恩,不錯,北地偏寒,菜食主要以重油肥肉為主,其他地域之人多少有些吃不習慣,可山遙老弟找的這大師傅,卻能將膩味給掩住,確實有把刷子。”

看司馬泊夜吃的津津有味,褚山遙笑著幫倆人斟酒,最後也給自己滿了一杯。

“這也是無奈之舉,山遙是東域雍州人,在北地為官也吃不慣這白肉油湯,不得已隻能重金聘請良廚為我造飯。”

“要是我在北地當差,也會效仿老弟的。”

司馬泊夜認同的點了點頭,伸出筷子又拈了塊肉,雖看似悠閑,但隨後的話題卻逐漸尖銳了起來……

“如果我記得不錯,老弟師從水雲澗吧?據說這可是正經的墨家門派,曆來推崇兼愛非攻,不知閣下京城卷動風雲的手段傳至門派,家師與諸位同門會作何想象?”

“我想應該會已山遙始終貫徹墨家思想為傲吧?”

“噢?那老哥我還真的好好聽聽,老弟貫徹的是何種高深莫測的思想。”

見司馬泊夜冷笑的看著自己,褚山遙不以為然的一手端起酒杯小酌,一手輕敲石桌,待口中酒味散盡這才不慌不忙的說道:

“墨家所說的兼愛,指的是平等,無差別的大愛,而當今士族為富不仁,平民怯之,奴隸盼苟且而不能,欲施大愛,必須讓壓迫者登高位,改變現狀,拔除特權,至萬民平等,天下一家。而在此過程中,亦有犧牲,亦有反抗、更存無辜,然此乃大愛合一之必經之途,遙雖歎息,但絕不動搖。”

“嗬,老弟能把殘害忠良,逼殺皇後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我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來,敬你一杯。”

說話間,司馬泊夜瞥了一眼褚山遙手中的動作,這才放下筷子舉起酒杯,說是敬酒,卻是自顧自的一飲而盡。而褚山遙麵對譏諷卻也不卑不亢,亦抬杯慢飲,待喝完之後,則開始反問對方……

“我也聽說司馬公乃是儒家八佾門的弟子,此派向來重禮儀、維護君主,更講仁愛,可就今日所見,公坦然入席,主不拔筷而自行食之,不像是被禮法約束之人,其次陛下繼位,以告天下,為臣者不賀且公然舉兵亦不見對君王的尊重,而說到仁愛,當年太祖征迦陀,公不但不勸阻,反而上書支持,致使兩國軍民死難無數,後太祖兵敗,閣下更是親為使臣,前往迦陀搖尾乞和,不知在公之師門看來又是否妥當?”

“妥,妥妥的!”

麵對褚山遙的強勢反擊,司馬泊夜亦不羞愧,反而洋洋得意的據理力爭……

“禮這一詞隻有俗人才會拘泥於形式,老弟以敵首之姿邀我赴宴,我與老戴不疑率先而食,乃是對主人的信任,這便是最大的禮!而說到對君主的尊重,先帝死因撲朔,京城連遭巨變,剛任用的重臣,卻欲扶持卑微者登高位,動搖大魏國本,新主年幼恐不足以應付巨變;而信王,乃太祖之弟,當今陛下之叔,太祖在時稱其為賢,我等隨之帶兵護主,何以不敬陛下?至於當年迦陀之戰,太祖為何而伐,還不是因為迦陀上層無法約束外道,致使邊境子民多受摧殘,才決意用兵,而征討之前,太祖未過廷議便已糧草先行,可見心意之堅,為臣者自當奮力籌謀,以求快速平息爭鬥,然勝敗乃兵家常事,太祖被困之際,老哥我不懼個人榮辱,披罵名而保我國疆域不丟一寸,使身陷之士兵得以回國,難道這不算“仁”嗎?”

“好,好一個不疑、不懼,致生死、榮辱於度外,司馬公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何意?”

司馬泊夜瞥眼看著褚山遙一臉嬉笑的樣子,而後者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開玩笑似的說道:

“我忘帶解藥了。”

“沒事沒事,你小子請頓飯也不容易,咱哥們倆命換你一命,虧是虧點,但老戴能接受。”

一直隻顧著吃喝的戴遊,聽褚山遙一說酒菜裏有毒,不慌不忙的將雞骨上最後一口肉交在嘴裏,接著抬起油乎乎的手掌便朝褚山遙拍去。而後者眼看著腦袋就要被砸個稀碎,卻仍是笑容依舊,不動如山。

“嗖!”

隨即還不等戴遊手掌落下,便聽得耳邊一聲風響,一支金羽箭矢擦著褚山遙的脖子直奔戴遊的胸口而去,說時遲那時快,後者頓時中招,整個人都飛了出去,落在兩丈開外的梅林叢中。

“媽了個巴子。老戴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在周圍!來,滾出來,看我不砸碎你的狗頭。”

胸口中箭的戴遊,伸手拍了拍他赤裸的上身,失去力道的金羽箭矢滑落在地,而中箭的部位居然連個印子都沒有。

這一幕連一旁看著的褚山遙也不得不起身驚歎道:

“鑄家的百煉劍身不愧是無上的護體功法,岑參一箭有千鈞之力,卻也不能傷其分毫,真乃無懈可擊呀。”

“嗬嗬,山遙老弟這就驚訝了?那也太看不起‘奔雷震鳴’這個賀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