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熱,熱得秧田裏仿佛都在冒著熱氣,即使是幹了一輩子農活的莊稼人都不樂意在這種天氣出門。
可那卻是謝寧暮十幾年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夏天。
那個夏天,謝寧暮帶著虞卿跑遍了整個花溪村,虞卿銀鈴般的笑聲落滿了花溪村的每一個角落。
“謝寧暮你怎麼才過來?”虞卿細嫩的手指牢牢抓著樹枝,額上有細碎的汗珠,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霧氣,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到謝寧暮的身影猶如看到了救星。
這是下不來了?
謝寧暮抬頭看向虞卿,見她坐著的那根枝椏十分粗壯,一時半會摔不下來,他才繼續問道:“你怎麼爬樹了?”
這個來自城裏的小公主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謝寧暮實在想不到她會去爬樹的理由。
“還不是怪你,昨天你不是跟我說了爬樹的要領嘛,我今天就試了試……”剩下的虞卿沒在往下說,但謝寧暮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昨天有一隻雛鳥從巢穴中落了下來,被虞卿看到了,她趕緊去叫來了謝寧暮。謝寧暮看著正在不斷哀啼的雛鳥,對虞卿說道:“你沒有碰過它吧?”
沾了人氣味的小鳥,即使把它送回了鳥巢,也會被大鳥棄養扔出來的。如果虞卿已經碰過這小鳥了,那他就沒必要在費什麼力氣把它送回去了。
不對,估計他要費的力氣會更多。
虞卿看向小鳥的神色是那麼焦急,謝寧暮不用想也知道若這小鳥真的送不回去了,她肯定是要自己養活這小幼鳥的。
可小鳥哪有這麼好養,找小蟲子,每隔幾小時的喂養……無論哪一個環節都能折騰死人。到時候虞卿肯定吃不消,所以最後這活自然而然就會落到了他的頭上。
累倒還是其次,萬一這鳥沒養活,虞卿絕對要哭。
一見到虞卿的眼淚,他就手足無措……
可若真養了這小鳥,那他跟虞卿相處的時間就能更多了。
“我當然沒有。”虞卿的話打斷了謝寧暮越跑越遠的思路,她用一種“你當我是白癡嗎”的眼神覷了一眼謝寧暮。
聽到這樣的回答,謝寧暮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失落。他小心把小鳥包裹起來,然後三下五除二上了樹,將小鳥送了回去。
虞卿被這眼前的一幕驚呆了,謝寧暮還是第一次在她麵前爬樹,於是她開始纏著謝寧暮跟她說爬樹的竅門。
謝寧暮隻當她是單純好奇,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小公主馬上就學以致用了,“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爬樹的天賦的。”
“那是。”誰不喜歡聽表揚,虞卿暫時忘了自己在樹上下不去的窘迫,開心地朝謝寧暮挑眉。可下一秒,小姑娘又苦哈哈起來,“可是你這個笨蛋卻忘記教我怎麼下來了!”
她爬上去就費了不少的力氣,結果要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下不去,要不是他們之前約好了見麵的時間,今天她怕是要在樹上過夜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上樹容易下樹難’。下樹很難的,你學不會的。”謝寧暮的語氣實在太篤定了,由不得虞卿不信。
於是,她急了,“那我怎麼辦?”
如果這是在家裏,她完全不需要擔心,傭人們會搬來長□□,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下來,不讓她受一點傷。
可現在,自己身邊隻有一個謝寧暮,虞嫣這會應該還在上課,就算把她叫來了,也無濟於事。難道她要在樹上待到天荒地老嗎!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虞卿看著一眼站在樹下是謝寧暮,這段時間他被毒辣的太陽曬得極黑,可他的眼神很亮,比虞卿見過的任何寶石都要閃亮。
十六歲的少年已經初具成年人的身形,看上去挺拔秀頎,但到底還是瘦弱了些。
虞卿有些擔心,“你接得住嗎?這不是開玩笑的,你要是接不住,我就‘啪唧’一下砸地上了,你們這個地方這麼窮,連個像樣的醫院都沒有,就算有醫院也沒有車能送我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