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加班半月,終於迎來雙休。

時螢趕完之前接下的商稿,熬夜回溫《盜夢空間》,在汽車人大戰鋼鐵俠的混亂夢境中睡到下午,才被逐漸攀升的燥熱拽回意識。

帶著尚未清醒的煩躁,她摸到空調遙控器按了半天,才緩緩睜眼。

隨後絕望發現,家裏停電了。

餘綿的九月,溫度依舊酣暢。室內悶熱如烙,升起密密麻麻的溽燥。

睡意疏散,時螢揉額起身醒了會兒神,拿起床頭的手機,撥通了表哥方景遒的電話。

“家裏沒電了,是不是你沒交電費?”

方景遒目前在A大輪博後,兼任講師。

時螢現在住的房子是方景遒前年買的,上周才搬來,還沒摸清小區的物業水電。

對方像是剛下課,短暫嘈雜後換到安靜地方,“上周給你充了五十,哪那麼快用完。”

說完停了會兒,又道,“哦,業主群說區裏電路改造,晚上就好。”

眼見對方即將掛斷電話,時螢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方景遒,你剛剛是說,就給我衝了五十電費?”

回餘綿工作後,她公司離家太遠,一直以上下班方便為由在外租房。

前不久,合租室友臨時退租。她一時找不到新室友,負擔兩室房租太不劃算,便準備換房。

方景遒知道後,主動提出讓時螢搬來他這套新房,說空著也浪費。

房子在三環裏,離時螢公司很近,交通也便利,似乎沒什麼理由拒絕。

可誰知上周對方難得貼心幫她搬完家,離開前直接亮出底盤——

“房租三千五,半年一付,概不賒賬。”

態度鐵麵無私,房租也隻比之前的兩室房費少了幾百。

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

交房租就算了,時螢了解方景遒德行,倒也不覺得能占到他便宜。

可他收了兩萬塊房租,才貼五十電費,這是在同屋簷下相處十八年的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親兄妹明算賬,何況咱倆,一表三千裏,懂不懂?”

“嗬嗬。”

“你這什麼陰陽怪氣的態度?”

“對你身為科研人員卻如此看重金錢感到羞恥的態度,你這麼扣,那些天天拿你當楷模的學生們知道嗎?”

“科研人員怎麼了?也得還房貸。我房貸還剩十八年,要是你肯替我還,可以考慮不收你房租。”

時螢:“……”

心那麼黑,想得倒挺美。

“再見。”她深吸口氣,果斷在方景遒說出更不要臉的話前掛斷電話。

剛準備放下手機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鈴聲再次響起。

以為又是方景遒,時螢起床氣和停電的冒火一道上來,接通質問——

“又怎麼了?”

電話那頭愣了會,隨後傳來道女聲:“呦,誰把咱們兔子小姐惹出這麼大氣性啊?”

說話的是好友程依。

時螢情緒在半路撞了個空,被迫溶解,套上拖鞋捋順頭發,“以為是我哥電話,沒什麼,家裏停電了。”

“那正好,你天天除了上班就是宅家,出門透透氣唄。晚上我在於李記定了桌,跟我出去吃飯?”

時螢一陣狐疑:“上月發獎金都舍不得去,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時螢說著已經走進衛生間,放下手機開了外放洗漱。

程依見誘騙不成,猶豫片晌索性坦白:“好吧,老家安排的相親,幼兒園同學,也在餘綿工作。中年婦女的情報網真他媽恐怖,我二姨居然能從餘綿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幼兒園同學,我倆相親能聊什麼,同穿開襠褲的日子?”

時螢捧著毛巾擦幹臉上水漬,提出中肯建議:“要是不想去,可以找個借口推了。”

“我媽嚴令五申,我敢不去她就敢從嘉寧連夜過來打斷我的腿。”

“那你喊我去,是想讓我旁聽你們回憶穿開襠褲的日子?”

“想得美。”程依歎口氣,隨後道:“估計他也尷尬,問我要不各喊個朋友一起,四個人總比兩個自在吧?你待在家能幹嘛,蒸桑拿?”

時螢略頓,走出衛生間看眼客廳牆上的掛鍾,總算找到不便赴宴的理由:“現在打車,恐怕來不及。”

“來得及,我馬上到你樓下,你收拾完下樓。”

話落,對方爽快掛斷,絲毫不給時螢時間猶豫。

時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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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霞成綺,高架上車輛魚貫而出,笛聲四起。紅色甲殼蟲駛出路口,錯落大廈間,於李記招牌立在鬧中取靜的扶苑路上。

程依好不容易瞄見個車位準備上前,卻被前方的越野搶先停下。

她暗道聲出門不利,隻能無奈繞了條街把車停去了世貿停車場。

停完車,程依借擋光板鏡檢查儀表,滿意後扭頭,就看見副駕上時螢懵倦的模樣。

如果讓程依評價,時螢就是那種讓人一眼卸掉防備的乖軟長相,像極了學生時代老師同學們最喜歡的乖乖女。

兩人頭回見麵還是在地鐵上。

彼時程依收到輝成法務部的麵試邀請,大老遠從嘉寧來餘綿麵試。沒成想坐地鐵時遇到猥瑣男猥褻,她向來不是息事寧人的脾氣,當場戳破,對方卻仗著監控盲區抵死不認。

爭執中周圍人都觀望不語,程依一個外地人初來乍到,遇到的又是這種惡心事兒,快被氣出眼淚時,被人從後輕輕拍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