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裏,風雪忽臨。
烈烈寒風裹挾著鵝毛般的雪花席卷銅州城內外。
瓊蘭院裏,覆著明瓦的窗子咯吱作響,忽然“啪”的一聲,一扇小窗禁受不住寒風的摧殘,猛地掙開。
風雪擁擠著進入屋內,冰寒的冷氣驅走屋內的熱氣。
守夜的丫頭翻了個身,又沉沉睡了過去。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瑟縮下身子,裹緊身上的被子,將整個人團到裏側。
外院的風雪聲不停,似又在漸漸遠去。
黎姝覺得冷得厲害,想去喚守夜的丫頭,甫一睜眼,隻見膝上放著一隻檀木盒子。
鎏金梅花枝香爐裏飄出淡淡的香味,銀鉤勾著紫色的床幔,床上的被褥做工精細,花紋繁複。
黎姝眨了眨眼,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啪嗒”一聲打開小鎖。
檀木盒子應聲而開,黎姝小小驚呼一聲。
盒子裏放著滿滿的銀票和碎銀子,擺在最上麵的是一支紫薇花步搖,流蘇上墜著珍珠,花瓣若真,似能引來飛蝶。
黎姝看著滿盒子的銀票,腦海中似想起什麼。
“葉姐姐,葉姐姐……”屋外響起小丫頭急促的喊聲。
黎姝迅速將盒子合上,塞到床頭的櫃子裏,起身去開門。
雕花木門一打開,黎姝的袖子就叫人緊緊拽住。
她看著麵前焦急萬分的小丫頭,眼中的困惑忽而消散。
小丫頭穿著一身藍色宮裝,因跑得太急,額前生了薄汗。
黎姝輕輕一笑,拿出帕子擦去小丫頭臉上的汗珠,“怎麼了?什麼事這般急?”
“殿下發火啦,好生氣好生氣。王公公讓我趕緊來喊姐姐過去。”
王公公是東宮的掌事太監,小丫頭口中的殿下便是當今太子傅諶。
傅諶很少在人前發火,王公公既然覺得不好,怕是真的火氣大了。
黎姝當下也不耽擱,疾步往前殿去。
她剛跨進院子,王公公遠遠便瞧見她過來,趕忙迎了上去。
“今日又有人提讓殿下娶妻的事,回宮時半路上偏偏撞上了鄧家姑娘,殿下一回來就命人燒了那件外衣。”王公公一邊走,一邊低聲道。
他三言兩語就解釋了傅諶動怒的原因。
傅諶最不喜別人碰他。
自從榮貴妃和戚家相繼倒台後,再無人能動搖傅諶的太子之位。前朝的那些大臣就起了些別的心思。
傅諶如今身邊一人都無,他們自然要抓緊機會。
“這是您吩咐小廚房做的糕點,殿下就在裏麵。”王公公遞過食盒。
守著書房的那些侍衛一見黎姝過來,紛紛讓開,連去請示傅諶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早已習慣黎姝隨意進出書房。
東宮也唯有她一人能如此。
黎姝拎著食盒踏入書房,書房安靜得隻能聽見翻折子的聲音。
傅諶坐在書案後,指尖輕點著折子,旁邊卷放著一摞高的畫紙。
黎姝輕聲走到案前,聲音小小地喊道:“殿下?”
傅諶聞聲抬頭,微微皺眉。
他放下折子,大步跨到黎姝身邊,接過她手中的食盒,牽著她走到椅子旁,“坐下,誰讓你來的?”
她前段日子剛染了風寒,如今將將養好幾日。
這幾日他們也隻在晚膳時分見上幾麵,還是在黎姝的屋子裏。
傅諶是真真把她當成了一個瓷娃娃,生怕她再吹一點風。
“我沒事啦,今日太醫都說我身子大好了。想著好長時間沒有給你做糕點了,就寫了張方子,讓小廚房的人照著做,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黎姝乖乖坐下,打開食盒,端出精致的小碟子。
碟子上放著十二塊糕點,做成十二生肖的模樣,端的是憨態可掬。
傅諶陪坐在一旁,看了一眼:“說謊。”
黎姝鼓了鼓嘴巴,討好地笑了笑,輕輕扯了扯傅諶的袖子:“別生氣嘛。我都悶在屋子裏好些天了,你那麼久沒有吃我做的糕點,就不想嚐嚐?”
傅諶隻要看一眼,就明白這糕點是黎姝親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