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莉問:“6月8號當晚,是他,許東尼指使你去殺害喬喬的對嗎?”
五叔略顯疑惑:“不是啊,是沈寧夫人讓我去擺平她的。”
話音一落,驚聲四起。
金多莉原本都麵向秦尤露出個甜美無害卻又十足挑釁的笑容來了,太沉浸在那種得利和必勝的感覺中,導致她大腦神經幾秒之後才徹底將從耳朵裏聽到的言詞接收、處理。
她臉色登時一變,扭頭低聲質問:“你說什麼?你、你在說些什麼?!不是許——”
五叔壓根不鳥她,徑直扯開嗓子衝台下的沈寧聲淚俱下地喊道:“夫人!我在你身邊侍奉了幾十年,幾十年!幾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披肝瀝膽!一直把你當做我的恩人貴人甚至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從沒有對你說過一個不字!哪怕你讓我去栽贓、去把凶器偷摸放到東尼家裏、甚至是為了你殺人!我都樣樣照做毫無怨言!我不能說舉頭望天問心無愧,可我自認對得起你!但是你呢?你居然…居然想殺我滅口?!”
這麼一出鏗鏘有力又如泣如訴的控訴哐當砸下來,就像是隕石猛地墜落,頃刻間掀起驚濤駭浪,風雲色變!
四下嘩然不止,謝達不停敲著法官錘呐喊:“肅靜!肅靜!”
壓根沒用。
沈寧成了狼群中的迷途羔羊,心下既是困惑又是茫然,既是無措又是慌張,千萬種情緒在她一張臉上演繹,幾乎都讓人分辨不出是何神色了。
阿雲攥著她的手,盯著五叔的目光如跗骨之疽。
五叔臨危不懼,又站起身撕心裂肺:“我曾經一度覺得,你給了我工作和安身立命之所,隻要夫人你開口,我什麼都可以替你做,什麼髒活什麼違法犯罪我都不在乎!夫人啊,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怎就如此狠心——”
“你閉嘴!”一聲怒喝從沸騰的喧嘩中乍起。
金多莉還想著去阻止這殺千刀的汙點證人呢,不料被阿雲搶了先。
阿雲站起身怒不可遏道:“你就是在胡說八道!你閉嘴!夫人什麼事情都沒指使你,是你自己鬼迷心竅,你跟許東尼他串通好的!”
“阿雲?”五叔不敢置信,又滔滔不絕:“這種話你怎麼說的出口?啊?你是不是也想我死?!對了,我記起來了,我被追殺的時候分明是先給你打的電話!結果呢?你卻叫人來殺我!你敢否認嗎!”
“我對你那麼好,不輸夫人半分!我們都一樣侍奉夫人左右,我對你的情誼蒼天可鑒!我們之前很恩愛不是嗎?為什麼你現在要這樣血口噴人!還見死不救!難道你都是騙我的?實話說你是不是嫌棄我在床上不行?!”
喧嘩又驟然間變成哈哈哈的哄堂大笑,謝達的小錘子都快錘爛了都沒讓這浩大的聲勢減弱一絲一毫。
原本嚴肅莊重的氛圍煙消雲散,亂成了一鍋沸騰的滾水。
賀崢湊在秦尤耳邊說:“用不著這樣吧?”
秦尤:“看到那些媒體了嗎?他們就喜歡這種噓頭。有噓頭就能引人注目,能引人注目就能維持熱度居高不下,輿論的威力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強悍啊賀隊。”
賀崢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突然很想親一口,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一冒出來他就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坐回原位。
麵對眾人毫不掩飾的譏笑,阿雲臉紅一陣白一陣,簡直氣昏了頭,她牙齒咬地咯咯作響,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叫嚷道:“你住嘴!你壓根就不是阿五!”
五叔立即接腔:“我怎麼不是了?!你看著我這張臉!這麼長時間不見你連我長什麼樣都忘了?虧我還跟你睡了幾年!”
又是爆發出一陣大笑,阿雲氣得渾身發抖:“你不是!阿五已經死了!阿五明明已經讓大少爺給弄死了!死了!你根本就不是他!少在這汙蔑夫人!住嘴!!!”
這麼一通完全喪失理智的高聲辯駁貫穿了整個法庭,蕩氣回腸,經久不衰。
又引得千人各異,波譎雲詭的神色變化冗雜到媒體攝像頭都拍不過來。
席間好一片幽幽的唏噓。
“大少爺?誰啊?”
“許東尼不是小的麼?自然就是許博涵了唄?”
“臥槽,今天這趟沒白來啊。”
瘋狂吼了幾句的阿雲喘口氣,終於後知後覺地在竊竊私語與議論紛紛中幡然醒悟!
她猛地回頭看向沈寧!
沈寧近日本就憔悴,比平時更加弱不禁風,這麼場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庭審幾近去掉她半條命,她額上薄汗涔涔,兩隻凹陷下去的眼睛幹癟地就像顆縮水的皺巴巴的桂圓。
不知是無力、心痛,還是悲戚、愴然,再流露不出什麼準確分明的情緒,如同尊搖搖欲墜的石像,脆弱地好似下一秒就會煙消雲散。
她望著阿雲,阿雲也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