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的八月總是陰雨連綿,雨水一遍遍衝刷過街道,路上行人很少,風中裹挾的濕意吹在身上激起一陣寒意。
南區,是宜城典型的富人聚集區,一幢幢獨棟別墅在大雨中佇立,其中一家住戶二樓的窗戶裏映出暖黃色的燈光。
這天是周六,忙碌了一周的住戶們回到家中,享受周末的閑暇時光。
別墅外的小徑上鋪著被雨水打落的樹葉,腳踩在上麵有些粘膩,帶起點點泥水。
男人戴著黑色的鴨舌帽,臉隱藏在撐起的黑色雨傘中,他站在那裏有如鬼魅,正一臉平靜的看著麵前這棟別墅。
大衣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男人掏出來看了屏幕,又最後望了一眼二樓的窗口後轉身離開。
雨還在下,打在別墅外茂盛的樹木上,葉子從枝幹脫離下來,落在男人曾經站過的地方……
……
滿天繁星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蓋,一聲驚雷後,突然開始下起雨來,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劈啪作響,驚到了屋內談話的人。
“呀,下雨了。”張青友起身出去看了一下,回來說,“還挺大,回去的路也不好走,要不今晚就住家裏吧。”
“還有些工作要處理。”裴淮站起身,“就先回去了。”
張青友似是有些怕裴淮,也沒敢出聲強留,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件,“那房子……”
“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要。”裴淮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雨水帶來的冷意鑽進屋子,張青友沒來由打了個冷顫,他搓了搓胳膊,“那我去給你拿把傘。”
“要走啊。”秦莉從裏屋出來,“我去叫一下小程。”
她準備往外走,正碰上拿傘回來的張青友,張青友叫住她,“別去了,虎子說那孩子在客房睡了,就讓他今晚住這吧,大雨天的把人折騰感冒了可不好。”
他說完看向裴淮,“阿淮你說呢?”
裴淮低頭與他對視,黑色的眸子裏藏著看不清的情緒。
張青友與裴淮對視了一眼便很快轉過視線,他害怕看到裴淮的眼睛,那雙眼睛很犀利,好像一眼就可以將人看透,任何東西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張青友有些緊張,就在他以為裴淮會拒絕時,卻聽到裴淮說,“好啊。”
夫妻二人把裴淮送到門口,看他撐著雨傘走進黑色的夜幕中。
“走吧,回去。”張青友拍了拍秦莉的背。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一樓是夫妻二人的房間,兩人的婚紗照還掛在臥室的床頭,裏麵他們一臉幸福的看著鏡頭微笑。
張青友進臥室拿了睡衣準備出去。
“張青友。”秦莉在身後叫住他,語氣裏帶著警告,“你今晚最好安分一點。”
“我能幹什麼啊。”張青友瞥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說完開門出去,轉身進了隔壁的房間,樓上張皓不知道的是,在他眼裏恩愛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分房睡的。
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路燈昏黃的光為這場雨平添了幾分悵然,風帶著涼意吹來,裴淮撐著傘走在雨中,他走的並不快,一步步向前,在黑夜中獨自麵對淒風苦雨,正如許多年前。
那時他剛剛上小學,父母生意很忙,隻有周末有時間陪他,那時他最盼望的就是每周放假的那兩天,父母會放下所有的工作,專心待在家裏。
那本是一個普通的周六,外麵下著雨,母親圍著圍裙在廚房做他最喜歡吃的雞翅,父親在客廳陪他搭積木,電視裏放著那時流行的動畫片。
積木很快就搭好了,他看著那座小房子突然覺得沒意思,於是跑過去抱著母親的腿說,“媽媽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女人的笑很溫柔,摸著他的腦袋說,“好啊,那晚飯由誰來做呢?”
他看了看坐在客廳裏的男人,伸手一指,“爸爸做。”
“爸爸做就爸爸做。”男人站了起來,笑著從妻子身上摘下圍裙,拍了怕他的腦袋說,“去玩兒吧。”
家裏房間很多,他每次捉迷藏卻都喜歡躲在父母臥室的櫃子裏,櫃子很大,角落還有個軟墊,他喜歡坐在那裏等父母來找他。
可那天鑽進去後,父母再也沒有拉開櫃門來找他,房間聲音雜亂,他聽到淩亂的腳步和硬物擊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正準備推門去看,櫃門卻被鎖了起來,她聽到母親在門外低聲說,“千萬別出聲,也不許出來。”
他隱約察覺到發生了什麼,捂著嘴唇坐在櫃子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聽著外麵的動靜又驚又怕,不敢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