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個子的帥氣少年被同學砸破頭,血如泉湧時,陶檸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陶檸準備撥打急救電話時,她卻被少年抓起右手,向教室外跑去。

“放開,你帶我去哪兒?”陶檸搖晃胳膊,想掙脫他的鉗製。

但少年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箍住陶檸手腕,勒得她血液流通不暢、手臂一陣陣發麻。

“天台。”少年頭也不回,撞開走廊上三三兩兩抱著書本的學生,拚命朝頂樓跑。

他後腦勺上的血把短發打濕,又沿著脖子流到校服衣領上。

東陵高中男生的夏季校服由白色短袖和藏藍校褲組成。

此刻,少年那一圈白衣領已被鮮血浸染,變為紅色。紅色又不斷蔓延,擴散到衣服後襟的上半個後背。

因為劇烈奔跑,少年發梢上的血被甩出去,有幾滴甚至濺到陶檸臉頰上。

“停下,你不要命了?”陶檸大叫,用沒被抓住的左手拉扯少年校服。

“不!我終於……遇到你了,這次絕不讓你跑掉。”少年的拒絕裏夾雜幾聲顫音,不知是因為劇烈奔跑還是情緒激動造成的。

他帶著她,順著樓梯一路向上,來到了通往頂層天台的最後一小段樓梯前。

他腳步虛浮,跨上最後一階時差點摔倒,用手撐住牆壁才勉強站立,隨即白牆上留下了血手印。

“說什麼瘋話?我都不知道你是誰!”陶檸看著鮮紅手印,覺得一切太不真實。

“高易樓,我叫高易樓。很快你就記起全部了。”高易樓一腳踹開教學樓頂層的木門,一股清風自天台吹來。

陶檸額角的碎發被風吹得飄揚,午後刺眼的陽光灑進昏暗走廊。

她停在原地,看見空中漂浮著萬千粉塵,隻覺自己也快分散成一個個碎片,湮滅於無形。

但高易樓不給她發呆的時間,一把拽住她來到戶外。

“看!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高易樓嘴唇泛白,頭上的血仍在流,情緒卻異常興奮。

他指向天空,那裏有六月的豔陽和飄動的薄雲;向下俯視,遠處有高樓大廈和川流不息的街道。

唯獨沒有能讓陶檸記起少年的事物。

她記不起高易樓。

因為,她是三天前剛穿書過來的。

這本書是甜寵校園文,高易樓不是書中男主,因此陶檸對他沒什麼特別印象。

而且陶檸雖然接受了書裏的身份,但在穿書過程中,卻弄丟了穿書之前現實世界裏的記憶。

所以比起弄清高易樓是誰,她更想弄清自己是誰。

穿書後的這三天,陶檸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一場夢。

第一天,她懵懂地附在這具身體上,夢遊般過了24小時。

第二天,她驚覺夢醒之後還是夢,穿書這件不可能發生的事已經成真,開始慌亂起來。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早晨,她梳理了一番此刻處境,發現特別不妙:

自己不僅穿書,而且穿成書裏的小透明炮灰女配!

她以前讀過這本小說,男女主姓名、學校城市都對得上號。

可惜主線劇情忘了大半。

大約小說本身是恬淡的戀愛校園風,沒有印象深刻的事件。也有可能是這部分記憶和現實記憶一起,在穿書過程中被遺忘了。

“穿書的優勢不就在於記得書中內容,利用信息優勢做出預判,碾壓反派嗎?我卻忘了劇情,這太慘了叭。”陶檸欲哭無淚地想。

億萬分之一的穿書“奇跡”發生。

自己非但沒有半分信息優勢,反倒落上個炮灰女配的身份,簡直慘上加慘。

陶檸難過,心想默默歎氣:“在書裏逆襲什麼的,無望了!能以炮灰身份安穩度過校園生活,查清穿書原委,最後找到返回現實的路,就再好不過。”

消失的記憶,如同耳畔的風。

她可以聽見風的聲音、知道風曾經吹過,但無法留住風,也無法給出風吹過的證據。

現在的她,擁有數年積累下的常識和知識,掌握著數年磨練出的技能。

她記得讀過的哪些書,做過哪些數學題,看過的哪部電影;卻又忘了在哪裏讀的書,在何處上的學,和誰一起看的電影。

知識與技能是大浪淘沙後剩下的金子,

回憶卻同海水一起退潮,徒留空蕩蕩的沙灘。

她寧可不要知識技能,也想抓住那些曾經愛過的、恨過的痕跡。

然而,她又必須接受現實,從炮灰女配這個原點出發,去探索未知和過去。

記憶會抹去,但性格不會。

以陶檸原本那耿直又倔強的性格,再加上炮灰女配的角色定位,出問題是早晚的。

於是,就在剛才的課間十分鍾,她引爆了整間教室的情緒。

陶檸附身的女配,是小說男主的青梅竹馬。

女配從小到大暗戀男主,但由於長相普通、成績普通、個性普通,除了給男女主製造點小誤會、充當人形背景板之外,實在沒用。

如此普通到近乎透明的人,在小說裏甚至沒有被作者賦予具體的姓名。

隻有一個代號“笨蛋妹妹”,是男主對女配時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