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還是如往常般熱鬧。秦晏走在前麵,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同於往日的氣息。
她若無其事的,不動聲色地將喬昀落在了後麵幾步。
她有意給那暗處的人機會,走進了較偏僻的胡同巷中。
果然,身後突然從不知何處竄進來了幾個人,拱著手就攔在了喬昀麵前。
“喬將軍。”他們恭恭敬敬喊道。
秦晏心下頓了一頓,麵上表情很快做出轉變。
她驚訝地轉頭,詫異地看著麵前一幕。
那幾個人身披甲胄,脊背挺直,是有不弱的武功底子,想來那些人早就做好準備,如果喬昀不從,就要動粗了。
喬昀原本同樣沉默地隻是跟在秦晏後麵,心裏有些不自在。他沒怎麼想到底要去哪裏,隻是下意識地跟著走,直到麵前的人如攔路虎擋住,他才恍然停住了腳步。
聽到他們的稱呼,喬昀心裏泛起了一陣攪動般的惡心。
他後退避開,沒看他們,“你們找錯人了。”
幾個侍衛站直了身子,直視他,語氣不容忤逆似的強硬,說的話又可笑的謙和。
“喬將軍,陛下聽聞您回到京城,高興得不行。陛下說,他對您一直抱有歉意和苦衷,見您沒事,大喜過望,便吩咐我們來請您入宮一趟,敘敘舊。”
敘舊,他們還有什麼舊可以敘?
喬昀握緊了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竟然先看向了秦晏。
女人似乎不解和詫異地看過來。
他才想起,他其實還沒有和她說過自己的往事。
可……
秦晏走了過來,低聲說話,他竟從中聽出了縱容的意味,“遵從內心,你若確實想知道那些舊事,就隨他們去。如果你真的已經不在乎了,我就帶你走。”她抬眼掃了麵前幾個壯碩的男人,語氣裏帶了天生就有的傲慢,“誰也攔不住。”
“你已經知道了嗎?”喬昀問。
他心裏不安,聽到秦晏說,“猜到一點,不多。”
“是非對錯,你自己心中應該有分辨。可你在糾結害怕什麼呢?”
糾結,害怕……
她說的沒錯,喬昀想。
是他真的還想知道那些過往嗎?
為什麼他闔家為國征戰卻抵不上國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真的有理由嗎?
他垂著眼睛。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他想,他早就不在乎皇帝的恩威了。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他赴死,那血雨就真的停了下來?
他真的是,災星嗎?
他隻是在害怕,他真的是帶來災禍的那個罪魁禍首。
他眼裏明滅不定,秦晏也不著急,她抬眼看那些似乎有些不耐就要上前的侍衛,眼裏漆黑冰冷,明明什麼也沒說,那些侍衛居然被震住,沒敢強來。
這個女人就像是鬼魅一般,陰冷無常,常年與人命打交道,手裏染血無數的羽林衛首領直覺到女人的不平常,沒有貿然動手,他示意手下,耐心地等了起來。
喬昀仰首,他身量高,此刻居高臨下,微微垂眼,羽林衛首領竟從中看到了兩年前喬將軍在戰場上肅殺鋒利的眼神。
他下意識垂頭。
他曾跟隨年少的喬將軍上戰場征伐,喬將軍在戰場是無情的冰冷的,可一回帳中,尤其是麵對百姓的時候,眼裏就如寒冰融化。
隻是現在,那少年將軍的嘴角不再有溫和的笑意。
喬昀說,“走吧。”
他率先走出去,身後羽林衛跟上。
秦晏站在原地,看著少年消瘦但是挺拔的背影,忽然覺得內心難言起來。
她這麼做,錯了嗎?
少年行至巷口,背著光,忽然遙遙回頭,看了她一眼。
沒多停留,幹脆利落地轉身走了。
他眼裏的情緒看不明白,卻讓秦晏的心像是被輕輕撓了一下。
被潛意識驅使,她的掌心忽地冒出了一縷金光,迅疾地飛向了拐角處背影就要消失的少年,沒入了身體。
這縷神識能保護他,起碼在第一時刻,她能趕過去。
胡同巷裏空落落的,秦晏看著自己消瘦蒼白的掌心,苦笑了一下。
真是,她怎麼也變得這樣瞻前顧後,優柔寡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