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城昨夜下了雨,今早地麵還濕著,雨水在青石地板上一灘一灘的,輪椅壓過,淺淺地濺起一點細微的水滴。
水滴濺到輪椅前的腳蹬處,灰色合金材質的腳蹬上,踏著一雙醫用棉拖鞋。
很肥的淺灰色亞麻長褲,垂在拖鞋上麵,遮著兩條腿,看不分明,但隨著清淺秋風拂過,偶然露出的腳踝那一截,透白透白的,纖細得惹人憐惜。
雲靈安靜地坐在輪椅裏,手指按著輪椅扶手上的操作鍵,慢慢往前滑動著。
這是她第一次乘著輪椅坐高鐵,體驗感著實很難忘,讓她深切地感受到為何被稱為“特殊人群”。
好在有專用通道,一路雖然受到頗多注目禮,但也順利下車了。
車次和抵達時間她已經提前發給雲雪寧,不過,顯然是被無視了。
雲雪寧是她大伯的女兒,也就是她的堂姐,嘴上說著要接她過來照顧她,實際卻不見人影。
倒也挺好,雲靈垂了垂眸,反正來了也不會真的照顧她,萬一給她找點兒什麼麻煩,以她現在的“行動力”,推一把就站不起來了。
一開始她並不願意過來,她和父母出了車禍後,家裏的公司被大伯一家以代為運作的名義強搶了過去,這種親戚,能如何真心實意地照顧她呢?
無非是她那個多年被她壓著長相,壓著成績,壓著人緣,壓著一切的堂姐,想看她殘廢的笑話,把她轉學到同一個大學當陪襯罷了。
其實她從來沒有刻意壓雲雪寧什麼,但她總不能為了這位堂姐的所謂“自尊心”,刻意打壓自己吧,她長得好學習好人緣好,這還成錯誤了嗎?
當她從朋友那裏得知,在她麵前大方地讚揚她,驕傲於自己有個優秀堂妹的雲雪寧,背後卻對她各種詆毀,說她是婊子,而且還故意去勾引跟她關係不錯的男生,挑唆他們疏遠她,她就再沒有什麼姐妹情深的想法了。
之後同意轉學過來,有很大的原因是為了安撫爸媽。爸媽明明自己還在複健,自己的身體還有問題,卻成天擔心她,擔心她從此封閉自己,走不出來。
所以她為了讓他們放心,便主動說願意跟著雲雪寧上大學,恢複正常生活。
畢竟一直待在醫院也確實不是個事。她明白,事故已經出了,必須要麵對。
何況她家公司還有一部分股份在她身上,就算為了錢,大伯他們家也不敢真對她怎麼樣,她放心地過來上大學就行了。
八月底的秋雨,透著入骨的涼意,雲靈臉色蒼白如紙,她的腿感覺到了疼,是那種無數小針不停刺著的疼。
疼的同時,她的心裏又有一種自虐的快感,因為她的腿還有知覺,不像車禍剛醒來那幾天,連疼痛也感覺不到,那樣才最可怕。
雲靈低眸看了眼她的長褲,有點後悔她穿的太少了,裏麵應該再套一件秋褲之類的。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前麵不遠處的槐樹下,站著兩個男生。
兩人的外表都挺突出,一個染著一頭紅毛,另一個戴著眼鏡但是毫無書卷氣,吊兒郎當的樣子。
年齡看起來處於少年和成年人之間,像是大學生,當然了,不良的那種。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張望著高鐵出站口,像是在等什麼人。
相較於長相,雲靈的視線更多的停留在他們身上清涼的短袖短褲上,甚至於紅毛穿的還是大花褲衩,就夏威夷風的那種。
雖然不良,但熱烈而張揚,褲衩下麵露著長腿,在這種天氣並不覺得冷,非常自在,是屬於正常的,讓雲靈羨慕的,沒病沒殘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