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想起了第一次見林漫漫的場景。
那是初一的時候,有一天,李月熙帶著兩個朋友到家裏玩,敲他家的門,叫他一起。
顧行遲一直住在這裏,小時候他發育得快,膽子大,會的東西又多,是這片的孩子王。李月熙一年級搬過來後,開朗的他邀請李月熙和他們一起玩。李月熙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有時會受欺負。他自覺是自己把人家拉來的,有保護她的責任,便一直護著她,兩人關係也就越來越好。直到當年那群小孩子幾乎都散了,他們仍然還是很好的朋友。
而初中時,有一個恐怖的陰影正籠罩著他們。所以李月熙叫他的時候,他立刻答應。到了李月熙書房,便看到兩個女孩,一個是小圓臉,個頭不高,很白淨。另一個高一些,瓜子臉,短發齊耳,是這年紀女生少有的發型。李月熙介紹之下,他才知道,小圓臉叫林漫漫,短發叫宋天歌。
顧行遲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第一次見到林漫漫,就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像是和平日子裏突如其來的兵荒馬亂。他不相信一見鍾情,在他看來,一見鍾情難道不是見色起意嗎?但他的確對林漫漫一見鍾情,如果非要給這份稚嫩的心動加個見色起意的動機的話,可以強行解釋為顧行遲人生第一本性啟蒙讀物是《洛麗塔》。
但顧行遲從不認為是和性有關的事,才導致了他的一見鍾情。他可以肯定,直到在一起前,他從未對林漫漫的身體有過任何羞恥的想法。所以他思考了很久,最後不得不相信一見鍾情的存在,不然就是承認自己是個變態。
當然,顧行遲並不執著於一見鍾情,他認為在彼此不了解的情況下一見鍾情,要是盲目的相信,是對雙方的不負責,像是數學證明題,略掉過程直接寫由此可知。
好在後來的歲月裏,他尋求到了證明。
那天她們先是玩了會小孩子的遊戲,這對顧行遲來說有些無聊,最後她們實在想不出來花樣了,甚至要玩過家家,於是顧行遲當機立斷地帶她們去他家裏,教她們打麻將。最基本的玩法,教了一下午,李月熙和宋天歌基本掌握了規則,但林漫漫根本沒搞懂。
顧行遲說:這不就是最簡單的排列組合嗎?林漫漫問:排列組合是什麼?顧行遲說:你找四組,三個一樣的,或者三個連起來的。再找一個對兒。林漫漫恍然大悟,說:這次我真懂了。
那天下午,林漫漫恍然大悟的次數,比她三年贏麻將的次數還多,三年來,她的牌經常有出人意料的路數,讓人忍俊不禁。值得慶幸的是,她們不打錢,不然林漫漫已經負債累累了。
顧行遲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人和人的邏輯思維能力不可一概而論,就是在領略了林漫漫的棋牌水平後。
“喂,發什麼呆呢?”林漫漫突然偷襲他的後背。
“怎麼又是不一樣的菜呀,你每天都起這麼早做飯的嗎?”宋天歌吃驚地看著顧行遲帶給林漫漫的便當。
“對呀,你別起這麼早,每天多睡一會多好呀。”林漫漫看著顧行遲的黑眼圈,有些心疼。
“做飯用不了多久,黑眼圈不是因為做飯,是其他的事。”顧行遲困得揉了揉眼。
“什麼事?”林漫漫追問道。
“噓,不能說的秘密。”顧行遲食指壓著嘴唇。
“還敢有秘密?”林漫漫裝作要打顧行遲的樣子。
“女俠饒命!”
顧行遲在前麵跑著,林漫漫追著。
世界在懵懂之心的琴弦上跑過,奏出青春的樂聲。
與此同時,另一條路。
沒了顧行遲這個潤滑劑,王曄煜和李月熙的相處,比起之前滯澀不少。
“聽說顧行遲和林漫漫在一起了?”這是今早李月熙的第一句話。
王曄煜愣了一下,說:“就是前幾天的事,怎麼,他們都沒和你說嗎?”
“她倆和顧行遲分到一個班了,我又沒有。顧行遲最近也不和我們走,我消息哪有那麼靈通。”李月熙的語氣向來很淡,今天卻稍顯幽怨。
“你哪能和我們分到一個班啊,你可是在尖子班。“王曄煜撓撓後腦勺,似乎在回憶,片刻後,他皺著眉頭問:”不過我記得我第一天就告訴你了啊。”
“你是說了一次,我就是再確認一下。”
李月熙低著頭,聲音清清淡淡。王曄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聽出她情緒不高,便刻意說起開心的事情,“這不挺好,兩個好朋友在一起了,雙倍快樂,我看宋天歌每天磕cp可帶勁了。”
“是啊,我最好的閨蜜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真值得慶祝。”她抬頭,微微一笑。
她的笑很美,像在發光,世界都黯然失色。
唯一打破這份美感的,就是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透明如琥珀,晨光從中穿過。
你見過五顏六色的淚嗎?
微弱的晨光,觸摸心上人脆弱的淚珠時,王曄煜想,他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