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恒和穆青青走後，大頭和尚繼續坐在膳堂，一口一口喝著麵湯，直到喝得滴水不漏。
不知何時，他麵前坐著了一位老和尚，老和尚起碼有九十歲了，須發皆白，瘦骨嶙峋，麵色間倒是精神得很，眼神清亮，裏麵蘊著隻有歲月沉澱才能孕育出來的滄桑和智慧。
“師父。”大頭和尚叫了一聲。
“戒嗔，你跟方才那位年輕人說了些什麼？”老和尚淡聲發問。
大頭和尚咧嘴一笑：“沒什麼，就是給我們寺廟拉了比讚助而已，整整一個億，可以重新給佛祖主金身了，這不是師父您一直的心願麼？”
“你要走了？”老和尚問道。
大頭和尚笑道：“當然不會走，師父還在，弟子哪裏也不去。”
老和尚想了想，說道：“你欠了李家老爺子一份兒天大的恩情，他臨死前還來一趟龍華寺，擺明是來叫你還的，何況你還收了別人那麼多錢，你應該走得。”
大頭和尚咧嘴而笑，隻輕輕搖搖頭。
“你不走，那我可要走了。”老和尚悠悠地說道，嗓音清淡，似穿越了無盡漫長的歲月。
“去哪裏？”大頭和尚倏地一驚。
“時間到了，自哪裏來，回哪裏去。”老和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繼續道：“回誦經堂，你我機緣巧合，也做了三十年師徒，我天天教你念經，不要你喝酒吃肉，不要你動嗔念殺人，我一走，這世間誰還能壓住你？再給為師護最後一次法，念最後一次經，然後你就還俗吧，改回你的本名，納蘭石，讓天下人知道，你不比你那個曾經天下無雙的哥哥紫禁城九王爺差多少。”
本名或許叫納蘭石的大頭和尚搖搖頭，說師父，納蘭石早就已經死了，你走後，我還是叫戒殺吧，你叫我戒什麼，我就幹什麼，改名叫戒殺，那我以後就多殺些人好了。
陪著您讀了這麼念佛經，我也想明白，以前我殺人，以後我還是要殺人，但殺什麼人肯定不一樣了，金剛怒目，不也是慈悲手段？
老和尚雙手合十，笑道：“善哉善哉。”
……
穆青青繼續引著羅恒往後山走，期間羅恒表情安然，平日裏話多的他卻是緘口不言，沉默得很。
穆青青終於忍不住，說我還以為你要問我那個大頭和尚是誰呢。
羅恒反問，說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你不說，我問你也沒用。
穆青青想了想，說本想告訴你的，不過以後你自己都會知道的，現在就沒必要了，你隻需要知道這筆買賣，你做得很劃算就行。
羅恒嘻嘻一笑，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小爺可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奸商，什麼時候見我做過虧本生意？
穆青青撅起嘴巴，說道就你能成了吧，死奸商!
兩人緩步而行，不知不覺到了後山，山頂有大風，也有大景。
放眼望去，竟是一麵綿延的墳塚，墓碑上，一片紅星閃閃。
羅恒肅然起敬，地上埋得，可都是忠骨啊。
這些籍籍無名者，才是共和國真正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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