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哭得愈發壓抑,她死死捂著嘴,眼淚止不住滑落。
淚如雨。
看著她美麗臉上濃妝漸成墨雨的模樣,羅恒歎了口氣,心裏有些唏噓。
大概是在前世的時候,他也經曆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也曾這般無助絕望地哭泣過。
他希望柳如眉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她並沒有回答他,羅恒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你既然懷孕了……為什麼還要飆車,這樣太危險了。”
柳如眉臉上妝粉已經淩亂,露出了幾分清純美麗,聽到懷孕二字,驟然浮起一絲淒冷之色。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們連朋友的都算不上,我恨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羅恒苦笑。
他沒有興趣與她爭執什麼。
見羅恒沉默,柳如眉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和我家那個老頭子一樣管我?”
“你是死是活和我都無關,我也不怎麼喜歡你這種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一遇到點事兒就認為全世界都欠你們的,一身公主病的大小姐。”
羅恒不是不能刻薄,事實上他一刻薄起來還比一般人傷人得多。
他冷眼看著她,繼續說道:“但現在你肚子裏的生命。和我有很大的關係,所以我自然要管你。”
“你管我,你管得了我?”柳如眉冷笑。
“我認為……管得了。”羅恒正色道。
柳如眉唇角愈發不屑,帶著三分冷意,更多的卻是苦澀:“你以為我不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別以為我是那種多麼勢力的女人,蟈蟈是死了,但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可是你想過沒有,我拿什麼把他生下來?”
羅恒皺起了眉頭。
他想了想,正色道:“柳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家裏麵不讓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柳如眉點了點頭。
羅恒繼續問道:“那趙家人同意了麼?”
柳如眉歎道:“我爸,找蟈蟈他爸爸談過了,蟈蟈他爸爸同意了。”
“那你是怎麼想的?”
柳如眉擦了擦眼淚:“我想把他生下來,我能感覺得到,他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羅恒笑了笑,說道:“那為什麼不呢?”
“羅恒,你永遠不會理解一個大家族的家長會有多麼的強勢,尤其是柳家這種書香門第,他們沒辦法忍受柳家的閨女兒還沒有結婚,就帶著一個小孩子,這不是我能夠左右的事情。”
柳如眉幽幽說著,她打量了一眼車窗外的月光,很美。
被月光照耀著,隱有淚痕的臉頰,更美。
“便是我離家出走也沒有用,事實上家裏早對我下了封殺令,憑我自己,我走不出西川省,而且最多一個月,家裏便是綁著,也會讓我去把孩子打掉。”
說到此處,她再次掉淚,回頭望著羅恒,苦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爸跟我說的,他寧願我死,也不願意我生下這個孩子。他是我的父親,卻叫我去死,這就是我今晚來這裏飆車的原因,我真的挺希望能出點什麼意外,然後就這麼死了,落得一個清清靜靜。”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在能繼續活著的前提下,還是不要死的好。”
羅恒這般說著,笑道:“相信我,我覺得你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那你就一定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幼稚!”柳如眉冷笑,吐出兩個字。
“我一點都不幼稚,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要對抗一個家風嚴謹,甚至稱得上迂腐的大家族,而這個家族在西川盤根錯節,是個龐然大物。稍不注意,就可能被轟殺成渣。但我覺得,這些東西,跟一個年輕的生命比起來,都會變得無關緊要。”
羅恒眯著眼睛,以從未有過的嚴肅口吻,繼續道:“為了這個年輕的生命,我願意去承擔一切的風險,我有這個勇氣,我相信作為一個未來的媽媽,你也不會缺乏。我隻想問你,你是怎麼想的,作為這個年輕生命的母親,這很重要。”
柳如眉想了想,正色道:“其實我有過猶豫,因為孩子缺一個父親,我不知道選擇將他生下來,是不是就一定正確。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會幸福麼?”
羅恒幾乎沒有經過任何多餘的考慮,就回答道:“我覺得……我可以做他的父親。”
“我是他的父親,你是他的母親,而我們……可以是朋友。”
他的眼神清澈,不雜糅一絲別的意味,幹淨地好似大大雪覆蓋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