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正月十五上元節一過,這個年才算真正過完似的,青黛掖緊舊被角,縮成如貓兒樣小小的一團,冷風像是能穿透牆壁裏的小縫,無孔不入的證明它的威力與存在,也吹壞了殘破不堪的紗窗。

青黛混混沌沌想著,這些風會不會就是這樣悄無聲息的滲透進肌膚,一個好端端的人也是能被它摧殘的,像花一樣慢慢凋謝,就像隔壁家裏的翠姐兒就是染上了風寒,家徒四壁之下人就這樣沒了。

像她父親好好的一個教書先生,因一次小小風寒,從此苟延殘喘躺在小小的床榻上,一日複一日的過著今日不知明日苦的日子,原先仰仗父親的教書費,家中日子還算過得去,然而今非昔比,昔日家裏和諧的模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簌簌風聲嗚嗚呼呼不絕於耳,像是一首唱不完的低吟,隻讓人心裏愈發覺得冷寒,青黛懶得睜眼,還在想著昨夜上元她站在雕花紗窗前,從蟬翼一樣薄的紗窗裏看向外麵半空中的煙花。

煙花將天空映襯得湛藍,時而又是粉綠,時而黃橙,在眼前開出一朵一朵璀璨的花,層出不窮,將黑沉沉的夜點綴的無比光亮,像一條五彩織錦勾勒出來的一幅畫,如火如荼,如癡如醉。青黛在想那些活在煙花底下的人或許是不一樣的,他們可以肆意人生,可以璀璨奔放,就算是像煙花那樣短短的一瞬間,也足以讓人回味與值得。那晚她對著滿天空的煙花與星子默默想著,希望父親身體早日康複。

外頭傳來幾聲雞鳴,公雞那粗嘎的嗓子像被凍壞了似的,青黛裹著舊被褥坐起身,這才從雕花的破紗窗上看到了外麵的皚皚白雪。

難怪一夜就像睡在冰窖子裏,原來昨夜降溫下了雪,今年出奇的冷,都過了正月十五還下雪,冷得也是格外鑽人心,青黛裹著被褥穿上暗舊的繡花鞋,趿著鞋站到窗前。

雪花像棉絮一樣柔柔飄灑,遠處走來一人,一看身形便知是位婦道人家,微胖的身形穿著滾金邊的褙子,裏身下擺的裙裾上鑲繡著幾朵紅豔豔的花朵,花朵隨著婦人的移步而搖曳生姿,俗氣裏透出幾分富態,看樣子是到她家來的,青黛心中詫異,這人她沒見過,他們家也很久沒來客了,因為父親病重,誰不是能避著就避著。

果不其然,門外一陣敲門聲和呼喊聲打破了靜悄悄的晨醒時分,隻聽見她母親薛氏的大嗓門喊道:“來了來了!”

隨著門發出沉重的老去的聲音,薛氏一臉驚訝:“你是?”

婦人把油紙傘放到牆角,對著手掌哈了兩口氣,嘴裏吐出淡淡白霧:“青大嫂子,我聽你們這的方婆子說,你們家姑娘已到婚齡,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所以我這就來一趟,城裏剛好有戶大戶人家,郎君的父親是做官的。”

婦人說到這,停頓下來,那雙穿著金絲銀線撚的花紋布鞋的腳使勁跺了跺,像是想要把鞋邊沾染上的雪給跺掉,又像是要跺掉這無邊的寒意。

薛氏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這位和方婆子一樣是位媒婆,隻不過是位城裏的媒婆。

城裏做官的大戶人家的兒子?薛氏心裏頭懵懵的,聽著是挺好的,這樣的好事還能落到他們頭上來嗎?但總歸是要先把人請進屋再慢慢了解情況。

屋子裏泛著一股成年老舊的潮濕黴味,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藥味,一張桌子,一張床,床上酣睡著兩人,輕淺的呼吸聲不絕於耳,一人是病重的青平峰,一人是他兒子青智,青智還小,三人挨擠睡一張床,誰叫這房屋總共也才兩間,除了書櫃上幾本泛黃的書,家裏尋不出一樣值錢的東西,冷颼颼的連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問題。

薛氏給婦人倒了杯茶,讓她將就坐在方杌上,不太熟絡的寒暄:“昨兒個就覺得冷的異常,沒想到今兒就下起了鵝毛大雪,這鬼天氣真是要凍死個人。敢問你貴姓呀!”

婦人走了大老遠的路,渾身冷顫勁還沒過,她吸吸鼻子:“別人都管我叫孫婆,這天確實冷,我也是做著這一行,總得雨裏來風裏去的,也是沒得法子。”

她瞧了眼桌上磕破一角的茶盞,樂嗬嗬道:“你家姑娘的情況我都了解,聽方婆子說姑娘長得很是水靈,要姑娘她父親還是教書先生,定是能謀得一門好親事。”

說著往那床上病怏怏的青平峰一瞥。

薛氏歎氣道:“誰說不是呢?這一般的人家也不想讓人拖累了去,好點的人家眼睛也是往上長的,實在難找到一個合適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