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兩個多月過去,在季寒橋的供養下李拂緣一行人紮實地過了一段安穩日子,這天大夥按表操課齊聚一堂賣力抄誦經文,渠二寶幫忙磨墨,偶爾逗弄院裡的大公雞,日子無聊倒也有幾分閒意。
「都快要驚蟄了,乙真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該離開?」李拂緣噘著唇峰,頂著重心不穩的毛筆,橫掛的筆桿一晃一晃的在臉上刷出幾道墨印子。
乙真頭也不抬的振筆疾書,回答時沒有半點猶豫,似乎對這問題早有答案。「再待個三五日吧,等這批經書抄完向季大哥辭行後便出發。」
「繼續往南走嗎?」乙玄隨口一問,並用餘光瞟向擱在小師弟麵前堪稱鬼畫符的草書,忍不住撇嘴,「怎麼你抄這麼久的經書,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李拂緣取下夾在唇峰上的毛筆,仔細端詳自己的字跡再與乙玄比對:「我們倆不是差不多嗎?」
「誰跟你差不多,差得可多了,給我仔細瞧瞧。」乙玄押著李拂緣頗不服氣地指向剛謄寫完的心經。
「行了行了,我看到了,反正季大哥也沒說什麼,能交差就行了唄。」李拂緣任由乙玄押著,語氣盡是敷衍,話才說完乙玄又招呼了一頓白眼。
李拂緣聳了聳肩,瞟向不動如山的乙真興致勃勃的提議:「那啥,要不咱們去開封府吧?」
渠二寶一聽覺得這地名頗為耳熟「開封?」歪頭思索一番,赫然想到那不就是自己一直想去的大城鎮嗎?「好哇好哇,就去開封!聽說那兒有很多新鮮玩意兒,可鬧熱了。」
乙真不答,隻停下筆瞅了好一會兒未乾的墨跡,忽而說道:「可以納入考慮,不過得給個理由,天下這麼大為何偏偏想去開封?」
師兄的問題讓少年陡地一愣。「還要理由啊?我就隨口說了一個,而且不是你自己說要往南走的嗎。」
清秀的眉目定定看向李拂緣,「是這樣沒錯,不過……」語意未盡的乙真將抄本緩緩闔上,眸色一斂並正色說道:「我總感覺剛剛的話你隻講了一半,嗯?」
「我……就是覺得那裡熱鬧,想去見識見識嘛。」難得瞧師兄這麼正經八百,李拂緣藉口意圖搪塞過去,可惜乙真似乎不打算就這樣放小師弟過關。
乙玄感覺乙真似乎話中有話,他掠了一眼緊閉的窗門牆院,確定沒有閒雜人等之後旋即低聲問道:「你想說什麼?」
日頭悠悠照進小院,半融的雪掛在屋簷下方,乙真指了個位置讓渠二寶坐好。「二寶,趁這機會你也過來聽聽。」桌案上墨自暗香,李拂緣和二寶麵麵相覷,渾然不知怎麼回事。
繃著快要垮成下弦月的笑容,李拂緣不自在地直打馬虎眼。「……這是怎了,別嚇唬人啊。」
沉靜的目光掃過猶在困獸之鬥的小師弟,乙真輕喚一聲,言談間不怒而威。「拂緣。」
被這麼一喊,李拂緣慢慢收起笑意,低頭不語的少年感覺自己的心思彷彿被師兄摸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不是我猜的那樣,開封與帝都相距不遠,從開封前往帝都的路上有個叫中州的地方,而這個中州正好是少林寺的所在之處。」乙玄邊聽兄長的描述邊在腦海裡勾勒現今的中原地圖,提及少林寺乙玄瞬間了然李拂緣的用意。
而這邊乙真仍繼續言道,「我知曉你在盤算什麼,你想的和大夥兒一樣,我們也想去找大師兄,但現在當務之急不是這些,你明白嗎?」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既惱又火的情緒被藏在少年壓低的嗓音裡,亦是默認乙真的猜測。
「是,我不想再給師兄們帶來麻煩,可是也不想放棄接近大師兄的機會,你們要往南,那就往南。」
「我要學武,我要變強,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麵對輕塵師兄。」
乙真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張稍嫌青澀的臉龐,「你我都知道大師兄就在帝都,但憑你自個兒接近得了他嗎?現在我們連跟大師兄對抗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替師父報仇──」
李拂緣猛地抬頭,一下打斷乙真。「我不是想報仇。」按耐不住的乙玄忍不住出言嘲諷,昔日清秀的麵容隻剩鄙夷和不屑。「那你想做什麼,聊天、敘舊?問他怎麼殺人嗎!」
「暫時還沒想到……」黝黑的瞳眸別開視線,他一點都不想看到乙玄的表情,那會讓他感覺自己很蠢,雖然事實如此但他還是不想承認。
乙玄尖銳地指向李拂緣左眼,絲毫不留情麵,「難道你忘了上次的教訓,還是你想再瞎一隻眼睛?」見師弟悶聲不吭,索性做罷的乙玄俐落丟出自己的意見,「我沒什麼好說的,這輩子最好別讓我遇到他,否則下場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語畢後乙玄隨即點名還未發表意見的大個兒。「二寶,換你來說說,你想怎麼做?」
「我、我……我想不出來……」渠二寶苦惱地搖頭,見狀乙玄非但沒有打住,反而還不罷休的繼續逼問渠二寶。「想不出來也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