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

草長鶯飛。新春三月。

大清早剛剛下過一場小雨。春愁浸泡在一片濕潤中,一點一滴沁入肌骨。好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天便已放晴,透出陣陣溫和的暖意。

小茶室內過路的歇腳客人,大多已經踏上了各自的旅途。剩下的寥寥幾人也都興趣懨懨,交談的聲音明顯沒了最初的激情。約莫又過了兩柱香的時間。這些無聊的茶客也都陸續走了。

店內冷冷清清的。

店小二從櫃台那邊慢吞吞站起身來,環伺一圈才發現,在最最角落,靠著窗的地方還坐著一個文秀儒雅的年輕人。

他一手支著腮幫子,一手捏著茶杯,輕輕晃動著杯子。晃著晃著,他將茶杯抵上嘴唇,可唇尖剛一沾到茶麵,他卻又立刻拿開了,視線收回到茶杯裏。隨著一聲幽幽歎息,他的視線重新延展向天際。

似乎在看什麼,又似乎隻是在發呆。

“這位客官,臨近中午了。您要不要在這裏吃個午飯?我們這裏的荷葉飯還不錯的。”店小二陪著笑臉迎了上來。

年輕人聞聲偏過頭來,溫和一笑:“哦?是嗎?那就來一份吧。”

店小二的笑意更加濃了幾分,態度也更殷勤。他一麵拉扯下搭在肩頭的抹布擦起了年輕人的這張桌子,一麵笑著道:“客官,我看您一大早就來這裏了。莫不是約了人?”

年輕人眨眨眼睛:“哦?隻有約了人的人才會像我這樣麼?”

店小二訕訕一笑:“您說笑了。”

“我同他們不一樣。我就是枯坐著打發些時間罷了。”年輕人看了他一眼,笑著催道,“你再不把荷葉飯端來,你的客人就該餓死在這裏了。”

“哎,好嘞~”店小二果然抹布往肩頭一搭,一轉眼就消失在了櫃台旁的簾子處。

店裏頭現在就隻剩下年輕人了。

他重新支起了頭,望著天邊發呆。

“有人嗎?”直到一聲清脆的問話傳來。

門口站著一個一身銀白勁裝的女子。她長長的頭發紮成一束,耳邊隻佩戴了一對很小的珍珠耳環。其餘再無別的飾物。手中抓著一把同衣服顏色一樣的銀白長劍。劍穗是罕見的月白色,甚是漂亮。

這女子看著就像塊美玉,颯颯英姿下包裹著一種溫潤的細膩。眉毛不似別的姑娘,彎彎柳眉含情帶愁。她反倒是畫得無比陽剛。似乎想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個“漢子”。

可惜她的臉部的棱角實在是……太不明顯了!

“有。店小二在後邊。”年輕人麵帶笑意,應了一句。

“哦。”那女子跨進門來,朝內叫了一句,“小二,先來一壺茶。我渴死了。”

內堂傳出模模糊糊一聲:“好嘞~您稍等。”

年輕人的眼中有著柔和的笑意:“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先喝我這杯解解渴?”

女子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瞥他手中的杯子,隨即目光又落在他的手上。但僅僅掃了一掃便收了回來。

“白玉翥尾”四個字在女子腦海中飄過。

年輕人似乎會錯了意:“我沒喝過。”

“那,那謝謝了。”女子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伸過來的手帶著些猶豫。

年輕人主動推迎上去。

她一下接過,咕嘟咕嘟一陣猛灌。

年輕人嘴角擒著笑意看著她:“當心嗆著。”

見她放下杯子,年輕人立馬又為她續上一杯。她也不客氣,又迅速消滅一杯。

一連大半壺水下了肚,她才伸手擦了擦嘴。

女子有些尷尬地笑著撓撓頭:“嗬,嗬……我,我喝水的樣子是不是特別不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