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逐意初聽聞知所言,並不理解她的意思。
試試?試什麼?
同為築基修士,理應生了識海,卻隻有內視之能。外放神識唯有金丹境後才能做到,而探視少年體內的狀況更需要修士能夠精準操控神識。
這一點,就算修至金丹境,也不是每一個修士都能做到。
世間修士萬千,各有其道。
然而當世劍修至強,上至宗門世家,下至無門散修,都以劍道為尊。
原因無他,自那場災禍過去,天才大能身殞無數,修真界傳承凋敝,而劍道傳承體係最完整,劍修往往又有越級實力,無論自保還是殺敵,都最為實用。
劍修心中隻有劍,他們日夜苦修,隻為磨練出劍意,沒有多少人會在升入金丹境後,專門修煉神識。
或者說,神識這種東西除了探物、標記和控物,無甚大用,隨著修為增長,慢慢變強就好。
唐逐意微微疑惑,就見聞知走近床榻,垂眸半晌,她周身的空氣突然一動。
聞知回憶著前些日子處理異狼的細節,終於找到感覺,從那無形無蹤的外遊神識中揪出一縷有形的神識。
她俯身輕扶少年手腕,努力將顫顫巍巍的神識從那處探進身體。
唐逐意見聞知竟能外放神識操控,不禁訝異。
在來花府的路上,聽杜府管家提起城中有一自稱散修之人,每日卜卦,擺攤賺錢,她並沒在意,以為確實如管家所說,是個手段高超又新穎的江湖騙子。
然而花府門前蘊含靈力的那一箭,證明對方確實是貨真價實的散修。
一個散修,街頭卜卦,又以弓為道,唐逐意從沒見過這樣的修士。
可現在不僅如此,聞道友以築基境界,竟能精準操控神識,實在令她大開眼界。
——沒想到隴安十三城中,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散修。
聞知也是第一次嚐試精確操控神識為她所用,不一會兒,眉心已有一絲眩暈。
她將花孟澤體內的狀況大致掌握後,神念一鬆,神識從手邊溜走,轉頭對三人說道:“他心脈處有一顆黑白氣珠護著,應該就是妖息凝結的珠子。”
“隻是現在那顆氣珠正不斷散發氣息,在十二經脈中來回衝撞,極為紊亂。他的肉身無法承受,這大概就是他如今昏迷不醒、全身紅透的原因。”
“首要之事,應當是平順經脈中紊亂的氣息,然後再想方法令氣息回到那顆珠子中。”
“若有醫修或丹修在此,可以取合適的藥植,將剛猛的藥性煉化成溫和的丹氣,再用神識操控著送入他的經脈,或許能將他經脈中的氣息一點點平順。”
說到這裏,聞知輕蹙眉心。她雖通幾分醫理,但隻是個半吊子,而那唐道友又是個刀修……
令修夫人與春娘麵麵相覷,再次無措。
唐逐意卻道:“我可以試試。”
這回輪到聞知疑惑。
試試?試什麼?
卻見唐逐意擺手從乾坤袋中掏出幾個藥匣,其中正是能夠平順氣息的藥材,一株株規整好,完好地保存在靈液中。
她又掏出一個黑玉瓷瓶,置在案幾上,然後取出幾株靈材,左手運起靈力,右手指尖升起靈火,兩手嫻熟操作,有條不紊,憑空便分別將那幾株靈植的一部分提煉出了藥性,半晌又煉製成液,倒入瓷瓶中。
唐逐意放下靈植,拿起瓷瓶封閉好,隔著瓶身,又是一番靈力與靈火的交替操作後,她將溫熱的瓶身遞給聞知。
“現下裏麵應當是比較溫和的丹氣,你且試試效用是否得當。”
聞知接過瓷瓶,心道驚奇。
因師父教她煉製過丹丸,所以她知道,尋常丹修煉丹多用丹鼎。不需要丹鼎便能煉化藥材,甚至煉成丹液、丹氣,不是天賦異稟,便是高境界的修士。
畢竟這不僅需要對丹方了如指掌,更要對每一株藥材的特性和藥性諳熟於心,並且還須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才能熟練掌握。
也就是說,唐道友雖是位築基境的刀修,但卻在丹道上極有造詣。
聞知內心升起一種見了世麵的感覺。
拜師父和雷棠的話本所賜,她如今對修真界的印象是上有兩座大山,一是宗門,二是世家。而無根無底的散修,大概隻能當個沒什麼存在感的邊緣人士。
——但唐道友卻叫她知曉,原來修真界中的散修,竟都是這樣深藏不露的人士。
她覺得過去自己的想法十分狹隘,實在是不該。
為作彌補,她決定咬著牙再努努力,多揪一縷神識出來,將丹氣包裹嚴密,一點點運送至花孟澤的經脈之中。
唐逐意輕舒一口氣。
她雖懂得將藥材煉化成丹液、丹氣的原理方法,但這樣憑空操作,也是頭一遭。
就這一遭,已經用掉她二分之一的靈力。
見聞道友接過瓷瓶,已經馬不停蹄地開始用神識引丹氣為花孟澤梳理妖息,她覺得自己不能拖了道友的後腿。
她立時又掏出一個黑瓶,動手繼續煉製丹液與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