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走進青霧彌漫的小巷,可以看到微微亮著白光的招牌。名作「lupin」的酒吧位於地下,推開僅供一人通過的木門,叮當鈴聲,將人搖進了歲月。
側身向下走去,鞋子踩在木台階上,緩緩走入存儲時光的獾巢之中。身著紅色馬甲、發含銀絲的酒保擦著玻璃杯,唱片流淌出爵士樂,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
坐在吧台的老位置上,身後的熟客們心照不宣,在朦朧的暖黃燈光下輕聲交談,時不時有冰塊碰觸玻璃杯壁的脆響、以及杯底和木製桌麵相碰的細微撞擊音。
“唉……姓太宰的真是能給我找事。”食指扯鬆原本一絲不苟係好的領帶,安吾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試圖驅逐連日通宵的倦意,“……老板,還是老樣子。”
“唔,你在說什麼呢安吾?”用食指指腹抵著冰球在酒杯中轉動,太宰撐著下巴,挽起的衣袖露出綁著繃帶的纖細手腕,他瞥了眼織田作右手邊趴著的三花貓。
“太宰的鬼點子太多了,聰明小孩就是讓人頭痛。”織田作隻說了姓氏,安吾明白他指的是哪個「太宰」。織田作又淡定地轉移話題,“安吾,你不回東京嗎?”
“……偶爾我也想遠離那個加班地獄好好睡上昏天黑地的一覺。”黑眼圈嚴重的安吾耷拉著眼皮,雙眼無神地散發社畜的怨念黑氣,“工作都給我去死吧……”
“哎呀……”太宰看了眼打開話匣子後如脫韁野馬般碎碎念起來的安吾,對立刻捧著平板電腦打開記事本沉思的織田作似笑非笑道,“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了。”
被太宰看到臉皮發麻的織田作,想起竹知子家的小孩拜托他家的龍之介帶路去portmafia的事情,又瞄了眼彎起眼睛笑容溫柔明媚燦若桃花的摯友,更麻了。
雖然龍之介是太宰的學生、雪生是他兒子,理應告訴太宰,但雪生說了,他們現在還不能見麵……趴在織田作右手邊吧台桌麵上的三花貓睜開眼,跳到青年的腿上,安慰般喵了一聲,接著重新趴下,甩甩尾巴。
“……你明天要替亂步先生去東京辦事吧,什麼時候回來?”低頭瞅瞅腿上的老師,織田作和一點也不好騙的摯友洞悉一切的雙眼對視,片刻後,選擇躺平。
“大概下午四點就能回來。”太宰的眼睛在安吾、織田作和閉上眼睛裝死的夏目老師身上來回轉,仿佛什麼也沒發現般微笑回答。織田作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呀。
“啊、那,辛苦你了……”織田作幹巴巴地說。雖然曾是金牌殺手、可以麵不改色撒謊,但他們要瞞著事的人是太宰……他好難,“亂步先生正好也休息休息。”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阿竹,你速度快點吧……別裝了安吾,演得再像太宰也知道你根本沒醉。
太宰應該早就看出來我們在隱瞞他一些事,隻是覺得我們努力的樣子很好玩才不拆穿吧。已經順滑地開始擺爛的織田作木著臉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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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上午,武裝偵探社。
臨近年底,在回家休假之前,社員們忙碌著將積壓的工作盡快處理妥當、總結一整年的數據。
身為偵探社主力成員的調查員們同樣忙碌不已。正在此時,敲門聲響起,穀崎潤一郎起身接待:“來了!”
“最近幾天沒有來電預約的委托人。這麼一早就上門是有什麼急事嗎?”賢治探身去看穀崎那邊的情況。
“……”織田作處理文件的手停了下來,他抬頭一看時鍾,默默放下筆,望向察覺到什麼看了過來的亂步。
“誒——特地挑我和太宰換班的時候過來啊。”蹬腳將辦公椅轉了向,亂步放下零食袋,抽紙把手擦幹淨。
“咦。敦君,小鏡花?”一開門,穀崎看到的就是少年標誌性的白發和少女泛藍的黑發,頗為意外地愣了一下,“你們買完小說回來了?怎麼不直接進來。”
“是這樣,穀崎君。我們在書店遇到他,這孩子委托我們帶他來偵探社。”敦心情複雜地解釋,隨後向自己的右手邊邁了一步,露出身後年幼的委托人。
“貴安。初次見麵。”年僅三歲的男孩上前幾步,眯起眼柔軟地微笑,穀崎看到對方的臉、倒吸一口涼氣。
注意到他們這邊遲遲沒有進門,國木田皺起眉、放下工作,將手搭在椅背上側身詢問,“怎麼了,穀崎?”
“你們幾個別傻站在門口了。”等了半天的亂步不滿地用手指敲敲桌麵,“既然找我有事,就快點進來呀。”
“抱歉亂步先生,我被嚇了一跳……”穀崎立刻道歉,退到一邊不再擋路,大家這時才看到了門口的男孩。
“我的名字是雪生。姓氏是太宰。”雪生對嘴唇都在哆嗦的國木田無辜地眨眼,“太宰治是我的親生父親。”
國木田·下任社長繼承人·老實人·獨步,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那家夥竟然鬧出人命了嗎!?”
“我今年三歲。”仿佛是覺得國木田的心絞痛程度還不夠讓他拳頭梆硬,雪生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補充,織田作不忍地捂住臉為太宰祈禱,“媽媽今年二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