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也有一條,是蘇錦言給他的。婚約取消後,他把它取了下來,等從戰場回京,已經不知被下人收拾到哪裏去了。
“是呀。”蘇姮點點頭,“我不認為一根繩子就能帶來平安,但是既然係上了,留著便留著吧。”
她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聊的,指著樓下畫舫道:“我可以去那邊嗎?”
殷墨沉默了一下才道:“好。”
這些畫舫是固定在水邊、供人來聽曲的,分布很有講究,歌伎隻在其間的幾艘小船上,但整片水域的客人都能欣賞到樂音,不同畫舫上的客人聽曲的感受會不同。
有人酣夢一場,會發現歌伎的船剛好撐到自己身邊。
蘇姮與殷墨走到一座沒有客人的畫舫上。
他們學著別的客人,坐在船板上的席上,聽歌伎撥著琵琶、吟唱江南小調。
此時,隻有兩位男性歌伎在合唱,他們與其他歌女一般,模樣清秀,歌聲宛轉。
一艘小船劃到蘇姮與殷墨旁邊,船上的歌女遞上紙與毛筆,盈盈一拜,道:“郎君與女郎可會填詞?若寫得好,可以減免聽曲的費用。”
蘇姮恍然。這些人日日唱歌,自然會缺詞,此地過往文人眾多,不如采用這種辦法,使得生意能延續下去。
她看向殷墨:“我不擅詩詞……靠你了。”
殷墨本不想做這件事——真正願意給伎人寫詞的是王謐之,他當年隻不過是為偽裝,隻是,裝著裝著,倒像是真的喜愛了。
但見蘇姮目含期待,他還是接過了紙筆,擱到一旁的矮案上。
那歌女看向殷墨的目光更熱情了,手上托著硯台,傾身向他。
殷墨瞟了眼蘇姮,示意歌女道:“讓她拿。”
歌女動作一僵,隻好轉向與這位郎君同行的女郎。
蘇姮莫名其妙地接過硯台,看著這硯台邊上的墨漬,歎道:“我手要變髒了。”
男子斜了她一眼:“你敢支使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蘇姮討好一笑,呈上硯台,然後看他寫詞——是以歌伎的口吻,講述自己戀慕上一位擲金的少年郎,祈禱再會,卻遲遲等不到對方再來聽曲,於是每每下場後留著殘妝、憑欄幽怨,“盼君憐”。
確實是很為歌伎著想的詞,很多客人不就喜歡這種口吻?
蘇姮點點頭,表達認可。
歌女看了詞,笑道“你們今日的費用免了”,又提醒道:“郎君莫要忘了署名。”
蘇姮見殷墨猶豫,知道他不能寫本名,也不能寫在京裏題詞時用過的別名,靈光一現,提議道:“你寫我的名字吧,反正不會有人認出我來。”
“若這歌傳唱度高了,別人說起填詞人,會說是‘蘇姮所作’,哈哈……”想到這裏,她有些樂。
但見男子又斜了她一眼,然後寫下了“許意”二字。
蘇姮還以為這名字有什麼典故,卻聽他解釋道:“我舅父。”
“噗。”蘇姮沒忍住笑。
她知道二殿下的舅父也在此地。不知哪日對方聽聞此歌,聽人說起詞作者是“許意”,是何感想?
歌女離開了。蘇姮還在笑。
殷墨睨了她一眼,見她依舊不收斂,便走到船邊,執起她扶在木欄上的手,彎腰、掬水幫她衝洗上麵的墨跡。
蘇姮躲了一下,卻被男子抓住手:“剛才不還嫌髒?”
她不躲了,注視著他眼中的溫柔,注視著他拿帕子拭幹她手上的水漬。
她抽回手,臉上還是剛才的笑意:“殿下好有趣啊……竟然敢寫舅父的名字!”
大多數世家子是絕不敢在那上麵寫長輩名字的,不對,他們根本不會為歌伎填詞。
她突然覺得,殷墨並不難接近,他與長姊也許不是一類人。
蘇姮倚著木欄,左手捏著右手手指,一根根捏過去。手上似乎還殘留著他帕子上的清淡合香。
舉頭是璀璨星河,耳畔是柔軟悠揚的歌聲,她感到自己對這一場景特別滿意,滿意到心裏輕飄飄的,所以非要雙手互握著才能感到踏實。
她覺察到殷墨的視線,側頭看他,道:“我很開心。”
對方也許笑了一下,但她已然回頭,繼續打量著自己的手。
“我竟然……因為殿下,很開心。”
風中飄落一滴水珠,可誰也沒發現。
正如誰也沒發覺蘇姮說最後一句話時內心的酸楚。她本人都未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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