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池水開始渾了。願她順遂安康。
璀璨煙花下,蘇姮獨自走向蘇府。
周圍是恢弘的燈輪,奪目的花燈。
小販們樂嗬嗬地收著錢;一雙雙男女在熱鬧喧囂的掩護中、在夜色的遮蔽下,挽手私語,笑容甜蜜;有小女孩拉著自己兄長的手,撒嬌著叫“阿兄”、要買路邊的糖人,那兄長臉上帶著寵溺的微笑;一對夫妻抱著孩子抬首看頭頂的煙火,兩位孩子發出咿咿呀呀的驚奇聲……
人人都自得其樂。
可蘇姮身處其間卻無法感同身受。
她想起去歲冬至宮宴與阿弟不歡而散後,雖然見麵還是會打招呼,可明顯關係生疏很多。
阿弟不再主動找她。
有時候她興起,一下子說了好多話,可阿弟隻回複寥寥幾字。
……
阿弟不需要她了。
那她也不找他了。
但當此時此刻目睹掛著知足笑容的人群,她第一個想見到的人是阿弟。想和他一起元夕逛街,一起去豐樂樓吃元宵……這種從未有過的經曆。
之前的事,就不要耿耿於懷了。
蘇姮越走越快,轉過最後一個拐角,步子卻猛地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
蘇府後門路邊,褚思弈將一個麵具扣在了阿弟臉上,為他係上固定用的繩子。然後兩人一起離開。
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唯一在蘇家與她交好的阿弟,真的要不見了。
蘇姮不明白為何,明明已經預料到,自己卻傷心到淚流滿麵。
她呆呆站在路邊,直到一位戴著假麵、穿著豔麗的繡牡丹花錦衣的郎君經過身旁,出聲道:“你……”
“阿月。”蘇姮對上他的眼睛,然後去牽他的手。
對方怔了一下,退了一小步。蘇姮前進一步、抓住他的手:“你難過的時候我安慰了你……現在,你就不能安慰我嗎?”
男子不動了。
織金墨綠袖擺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蘇姮恢複平靜,鬆開了對方的手,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裏?”
“我回府。”姬月低聲道。
“對哦。”蘇姮揪揪發梢。衛國公府也在這一坊。
“你接下來有事嗎?”她問。
對方沒有回答,似乎在等她說下去。
蘇姮道:“沒有的話,陪我去雲水居喝酒吧。”
“好。”
兩人走著,姬月問道:“你今天……是丟錢了嗎?”
蘇姮臉上掛著淚痕,卻忍俊不禁。她的“愛財”形象是多麼的深入人心啊。
“不是。”她頓了一下,“隻是突然傷懷,類似於觸景生情吧。”
她加快了腳步,卻被男子拽住了手腕。
“小心。”
一輛燈車從蘇姮身邊擦過。
之後,很自然地,兩人拉著手走向雲水居。
經過其他酒家時,掌櫃熱情地向蘇姮和姬月打招呼,因為他倆是常客。蘇姮笑著回應了幾句,眼裏卻沒什麼神采。
進了雲水居,店內小廝將他們領到樓上他們一貫用的房間,送上蘇姮點的酒,退了出去。
蘇姮將酒壺中的酒往自己杯中倒,幾杯下肚,才意識到姬月還沒開始喝。
“你不喝嗎?”她看著對方沒摘麵具的臉。
“我今天白日裏喝多了。”
“哦,那你隨意。”
蘇姮灌著酒,後來幹脆連杯子也不用了,將酒壇中的酒分入酒壺,一壺壺地直接飲。
窗外傳來的樂音越來越清晰與明快,街道上人群的呼聲也越來越雀躍。
她提著酒壺走到窗邊,看著底下戴著麵具的人們載歌且舞,他們的衣擺在爛漫煙花綻開的夜幕下蕩出翩躚的波紋,晃得她頭暈。
到處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