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蘇姮去十二樓完成最後一幅畫。
她臉上已經沒有紙條了，交差後，在走向後門的偏僻小道上遇見了顧薇。當她以為會像以往一樣點頭而過時，對方卻喚住她道：“蘇小娘子。”
而非畫師名謂。
蘇姮疑惑地停下腳步，看向對方。
顧薇柔雅一笑，道：“叨擾了，不知蘇小娘子可有空來盛棠閣一敘？”
對方語氣這麼溫柔，行止悅目，蘇姮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點點頭。
她跟著顧薇往盛棠閣走，其間，對方見她好奇地看向路邊新出現的花，還耐心向她解釋是什麼品種。
蘇姮不禁感慨，顧薇與二殿下一樣，都是接人待物讓人如沐春風的類型。
進了盛棠閣，顧薇引蘇姮坐下，給她倒了杯茶，然後去闔上門。
門吱呀一聲的時候，蘇姮心裏一突：顧薇有什麼需要和自己講的呢？
兩人麵對麵坐著，氣氛沉默了一陣。
就在蘇姮想說“二殿下今日怎麼不在”這種糟糕的話題時，顧薇開口了，道：“蘇小娘子……前日是與殿下一起出去遊玩了嗎？”
終於有話說，不尷尬了，蘇姮快速答道：“是呀。”
“蘇小娘子近日常碰到殿下嗎？”
“是呀。”畢竟好多宴集嘛。
又是一陣沉默，蘇姮抿了好幾口茶。嗯，這茶不錯。
顧薇抬眸看向蘇姮，帶著可惜：“這些年，殿下身邊的女子不少，可蘇小娘子見過他對哪一位，有對你長姊那般這麼上心？”
蘇姮看著對麵人那雙眼角暈著胭脂的美麗眼睛，看出裏麵的歎惋，於是跟著懷念道：“當然沒有。殿下對我大姊，是最好的。”
“……”
顧薇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對麵的人什麼也不懂，自己能說什麼。卻聽那蘇小娘子繼續說道：
“京城人人都知曉殿下心儀我大姊，但其實當年，大姊不是全無反應，她被殿下打動了的……”
顧薇心道，當然如此，有誰能拒絕得了殿下的好呢。不過，蘇小娘子用的“被打動”這一詞，她倒覺得實情並非如此。
蘇姮還在繼續：“可後來的事，誰能想到？所以，我對大姊與殿下的分開，是感到遺憾的……他們相逢於年華正當，卻不是好的時機。”
是啊……顧薇突然察覺自己被蘇姮帶偏了。她今日請蘇小娘子過來，可不是為了緬懷英王妃與殿下的過往。
但蘇小娘子的話，太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的確——最好的年華，卻時運不濟。
“……他們本該長長久久的。”蘇姮說完了話。
顧薇發現自己也被蘇姮弄得有些悵然。那本該是一對眷侶吧。
兩人再次無言了片刻。
蘇姮都把茶給喝光了，見顧薇還是不說話，出聲道：“若顧娘子沒有別的事要講，我告辭了？”
“慢著。”顧薇叫住蘇姮。
她有些疑惑地注視著對方：自己方才說的話，蘇小娘子不覺氣惱，也不覺退卻？
目睹長姊與殿下的情誼，現在重提，不難過、不嫉妒？
難道從前的自己猜錯了，蘇小娘子並不喜歡殿下？
……
她看著對方如水般澄澈的眸子，漸漸有些失神——目若含秋波，眼尾長而微挑，若肯輕蹙眉頭便是楚楚可憐。再是瓊鼻櫻唇。精致嬌嫵。
她開始困惑，為什麼從沒聽人誇過蘇家六娘子很漂亮呢？
大抵是，美人都要有股傲氣，才叫美得擊中人心，堪稱絕色，如英王妃的清高脫俗，麗妃的靚媚驕矜，王聶氏的端麗雍容，她們都有著被偏愛的自信。
可蘇小娘子沒有。
眼神太過遊離，有破碎之感。這種氣場太微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容易便飄散得不被人注意了。
而且這人似乎無意於去展現、突出自己。和光同塵。
顧薇打量著蘇姮——這個歪歪扭扭的漆黑眼線是怎麼回事？這人會不會上妝啊？！
她差點想幫蘇姮把這些個黑乎乎的東西給擦了。
顧薇克製住蠢蠢欲動的手，冷下神色，道：“沒事了。”
“……”蘇姮無語。這人盯著她看了半天，看得她毛骨悚然，然後冷淡地說沒有事？
罷了，美人做什麼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她起身走到門邊，猛然想起還未道謝，回頭道：“感謝你的款待。茶很不錯。”
顧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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